云若岚立刻恭顺的应着。
而后,两人便都默不作声。
操场上夜风徐徐,云若岚身上的汗也干了,但里衣还有些润,好在近日总是训练,身体好了不少,这才不觉得冷。
但,风吹过后,季千帆却默默的挪动了一下步子,挡在了入风处。
云若岚微微一愣,转过头,一时间心头惶惶。
她忽然希望能找点什么话来说,或者,季千帆说些什么,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虽然,那日在靖王府漪澜阁的凉亭中,他们也是这样静静的待着,但当时她只觉得安逸宁静,并未有这般心悸的感觉……
想起这两次心境上的差别,一句佛家偈语恍然浮现在脑中,让她不由得笑了笑。
季千帆察觉她的紧张,原本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忽而见她嘴角轻扬,便脱口问:“怎么忽然发笑?”
云若岚一怔,本想否认,然而,在触及他目光时,心头却忽然一热,脑子一空,只觉得有很多话想跟他说,而且一定要说,还来不及思考,便已然张口:“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说完,她才猛然回神,眨眨眼,收起笑意移开了目光。
季千帆心中一动。
不禁心想,难道她也和他一样?
那又为什么这样的恪守礼仪?
他心中两个猜测一直纠缠,摇摆,未等有个定局,便听她说:
“殿下,不早了,明日臣还要练兵,若殿下没有别的事情,臣就先告退了。”
“有!”
他蓦然开口。
云若岚呼吸一紧,硬着头皮微微低头,问:“还请殿下明示。”
“你……”
季千帆刚说了一个字,忽然一顿,只觉得心脏砰砰的乱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让他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云若岚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继续往下说,只好抬眼,小心去看他。
他触及到云若岚的目光,本就一片混乱的脑子更乱了几分,紧迫之中,忽然想到一件事,脱口问:“你明日可会去参加皇后的千秋宴?”
话说完,他顿感懊悔。
云若岚仿佛松了口气,但,又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一口气一起往下沉了些许,她一时分不清,只好如实说:“原本,臣是打算就在军营里待着,持续装病的,如此也可以蒙混敌人的视野,到时候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季千帆听后,恍恍惚惚点了点头,“也好,这么一来,你也有更多时间锻炼,只要别太辛苦就是。”
话落,沉寂再次在操场上荡开。
云若岚几经迟疑,终于做了决定,问:“殿下以为,臣去好,还是不去好?”
季千帆愣住,看着她。
却见她目光坦坦然的,平静温和。
她并不是一个愿意一直纠结的人,尤其是在情感之事上,若纠结,太容易扰乱心智。
方才她想到,两次沉默相处感受却完全不同,便已经明白,自己大抵再也回不去前次的心境了。
因为……她真的心动了。
时隔六日再见,她依旧为季千帆而忐忑恍然。
这就说明,这感觉与那晚的亲近无关,与当时扑入她鼻息中的,季千帆身上的檀香味道无关,也与害怕被霍大夫发现的紧张感无关……
而只是,简简单单的,清晰的,无法克制的,心动了。
就犹如那句偈语一样,一切都没有变化,变化的,只是她的心意。
虽然她很清楚,这种时候,这种关系自己并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意。
但,刚刚她就在想,既然已经意识到这种心动无法克制,那么,不如顺其自然,也好过这样克制着,反而让相处变得不自然,也让自己变得顾虑重重,不够清醒。
不论季千帆心中怎么想,她都大可以坦然的接受自己有这样的情感,如果愿意因为这情感而为季千帆多做一些什么,那么就做,如果哪日不愿意了,她也可以不用挣扎的收手。
如此,心态平和下来,她的精力才不必被牵绊。
所以她才会问季千帆,是否需要她去千秋宴,若需要,那么她大可调整策略。
“你想去吗?可若你去了,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还是说,你要装作带伤去,以掩人耳目?”季千帆却最关心她的想法,不想勉强她。
而季千帆所问的,她其实早就已经在练枪时想过了,所以她当即从容的说:
“现在距离众人得知臣旧伤复发已经过了六日,当时客栈中有不少人都看见了钟大夫,虽然钟大夫的名气在京都不如霍大夫,但若是有人要查,也会知道这位钟大夫就是钟老的独子,若是以钟大夫的能耐,六日过去臣都还不能动弹,那也未免太可疑了些……而所有人都知道,云家人世代忠心皇室,只要能去,就必定会去恭贺皇后千秋。所以,若殿下以为臣有必要去千秋宴,那么,臣也大可以利用千秋宴这个机会试探欧阳成,同时,让伤势再次复发。”
到时候,云若岚再藏身军营中,也就不会有人起疑。
最重要的是,自从她得知皇帝已经见过欧阳成后,再想到千秋宴,她便始终有些担心欧阳成会不会暗中给季千帆使绊子……
因为前世这时候她才刚刚从落水昏迷中醒来没几天,而且当真因为昏迷而旧伤复发了,所以,这一年的千秋宴她前世并未参加,不知具体情形如何。
只知道,自千秋宴后,欧阳成的名气就大涨,皇帝皇后都非常喜爱他。
“你所言有理……那就按照你说的做,明日我们可以找机会试探欧阳成,也可以利用你旧伤复发一事,让欧阳成损一损威风,今日,他在宫中很是有些气派。”
季千帆听后很快便说。
只是,心中却有些失望。
他原本还以为,她是在乎他的想法,所以才问,没想到,她考虑得更多的,还是计划……
一时间,他真不知她这样全心全意的惦记着大局到底是好是坏,总归,他心头是憋闷的。
跟前,云若岚已经应着,又说:“青霜现下已经回客栈了,若殿下方便,还需劳烦殿下派人去客栈知会青霜一声,今夜正是将映禾悄悄送回靖王府的好时机,如此明日臣出现在宴会上也顺理成章。”
“好,还有什么要做的么?”季千帆问。
云若岚微愣,浅浅一笑说:“没有了,近日夜里越来越凉,殿下注意身体,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