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内。
送走霍大夫后,云若岚便先去了明溪院,在耳房中找到正在闭目调息的青霜。
她并没有出声,只是轻手轻脚的靠近,远远的看了一眼,见青霜面色已经比刚背着霍大夫回来的时候好了不少,她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去了明清堂厢房。
青月在之前跟她说完那句“小心”后便昏迷了,紧跟着又拔了金簪,流了不少血,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所以她并不打算挪动青月。
她刚刚走到床边,便瞧见杜掌柜似乎察觉她靠近,先是微微仰了仰头,而后才起身来对着她行礼。
那微微垂着的双眼眼角明显透着红色,似是强忍着泪水。
“杜叔,坐吧。”
云若岚见状,心头叹了一声,语气柔和。
“郡主坐,属下站着就好。”杜掌柜赶忙应着。
云家虽然上下一心,主仆之间亲如家人,但是每个仆从都依旧恪守礼仪,绝不敢逾越分毫,也就是青月性子活泼,跟在云若岚身边长大,有时候跟云若岚大胆亲昵一些。
于是,云若岚也就不强求,坐在了床边,顺手给青月掖了掖被角,而后才对杜掌柜说:“若是不放心,不如今日就留在这儿,铺子里不用操心,也暂时没什么要紧事。”
“不敢,上次郡主交代的事情还有些尾巴没收,兵器也得抓紧铸造,郡主信得过属下,属下必当尽心尽力才对,而且,郡主待青月犹如亲妹妹,属下知道郡主一定会照顾好青月,又何须留在这里添乱。”杜掌柜说的诚恳。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云若岚点了点头,略琢磨片刻后,还是说:“另外,明日我要见一见飞羽,你来安排。”
的确如杜掌柜所说,其实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除了杜掌柜说的这两件事情之外,她也还有的忙。
今日她还没去军营,也不知征兵的进度如何了,还有两日时间便要截止。
四部贪墨的事,她也希望能凭借前世的经验助季千帆一臂之力。
四部中有不少都是得了皇帝好处的亲皇派,若能趁此机会除去一些老顽固,等明年庆阳渠水患爆发时,季千帆所受的抨击也不会那么重,加之他们早有预备,应当能保住季千帆的摄政权。
还有通过映禾下毒一事所引出的猜测,她也本该尽早告知季千帆……
可是,青月就这样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她这一颗心实在难以静下来,只要一想到青月命悬一线,前世青月惨死的样子在便浮现在她脑海中。
所以她也不愿意出门,生怕等她回来青月就遭遇什么不测,连最后这段时间她都不能守在青月身边……
所以,即便是她想问飞羽一些话,顺便安排一下林婉清,她也还是打算等明日青月度过难关之后再办。
经历了前世之后,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是比身边人的性命更重要的了,即便老话说死有重于泰山,她也不愿意用身边人的性命去换那“泰山”。
只要筹谋足够周全,实力足够强大,她就不必必争朝夕。
但她没想到,杜掌柜刚走不久,门房竟然来通报说摄政王听闻靖王受伤,特来探望。
虽然季千帆是这些皇子的小皇叔,可她实在不觉得靖王有必要来探望。
因为季千帆本就是个疏淡冷傲的性子,他执政五年,从不徇私,也从不靠关系解决问题,向来都是凭借实力让人心服口服,或是以铁血手腕让人不敢不服,而且,他和皇室中人实在不亲……
所以,云若岚料想,季千帆应当是有什么事要与她说。
于是她只得吩咐白梅好好照料青月,随后理了理衣裳,亲自去正门相迎。
此时已近午时,日上三竿,正门一开,季千帆的身影便映入她眼帘,明亮的阳光洒在季千帆身上,让那一袭黑色蟒袍泛着淡淡光华,头上的玉冠亦是光晕流动,加上那俊逸的面目,清淡克制的神色,恍惚间,竟犹如神祗。
“臣拜见殿下。”
云若岚愣了数息,才强行拉拢神思,对着季千帆恭恭敬敬一拜。
“免礼,靖王情形如何?”
季千帆的语气如他的神色一样平静,连丝毫起伏都没有,犹如一湖冰水。
于是云若岚不知为何有了些褶皱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回道:“王爷服了一枚灵药后便止住血了,方才霍大夫又为王爷把了脉,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伤口想要愈合还得静养,不宜活动。”
季千帆闻言微微点头,抬脚往王府内去了,一面说:“本王不希望靖王的伤势影响到你练兵,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本王开口。”
这句话放在进门前说,便是故意给那些暗中监视他的人听的。
云若岚心领神会,赶忙道谢,又保证一定会好好练兵,一面跟着季千帆往里走。
此刻,靖王已经回到自己的住处,怡心苑中休养,听闻靖王要来探望他,也是着实诧异了一番。
但他丝毫想不明白季千帆为什么来,而且,他对这位小皇叔是打心眼里犯怵……
因为年纪相仿,他小时候是与季千帆一同在太学受训,可季千帆明明只比他大三岁,却样样都拔尖,他母亲式微,他也自然想着多用功好得皇帝的亲眼,结果就算他头悬梁锥刺股,也照旧追不上季千帆。
后来长大了,季千帆开始参与政事,那种种政见,成绩,更是斐然,而他……却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孙。
五年前先帝薨逝,刚刚弱冠的季千帆已经摄政,他侥幸得到新帝施恩,才封了个王,却没有封地,无官无职,依旧闲散着。
前两年他才迫于各方压力,琢磨着如何才能夺嫡,而季千帆已经成了人人畏惧的铁面煞神!
他心中忐忑,琢磨半天,终于问立安:“不会是他察觉了什么,特意来试探我吧?”
“您放宽心,这事皇上也有参与,而且是对皇室有大好处的,即便摄政王殿下爱惜兵马,待说清楚缘由他也不好阻止的,何况,近日来郡主不是还挺受他青睐的吗?”
立安想了想说。
当初靖王本没打算将陷害云家的事情告诉皇帝,是立安建议拉着皇帝一起来做这件事,表面上,就是为了帮皇帝排忧解难,如此他们实际上不但能获得皇帝暗中助力,保驾护航,还能收服无依无靠的云若岚。
而云若岚除了能带兵打仗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用处,便是比寻常人更容易接近季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