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我、我、我想要当你的兵！”
苏瑾元睁着一双星星眼，明明略比云若岚高半个头，却像是一只被驯服的小兽，乖乖巧巧的看着她，只觉得心都在砰砰狂跳，一不小心就会蹦出嗓子眼！
啊啊啊他还是第一次离菁华郡主这么近！！！
云若岚从前倒是也见过苏瑾元，毕竟是左相家里的小公子，不过，往往都是在宫宴上，左相又向来严谨守礼……
想到这儿，再看看苏瑾言这模样，云若岚不禁有些好笑，也不知左相府是怎么能养出性子这么跳脱的小公子来的。
“我是大齐的郡主，你想从军，那就是大齐的兵。”她故意忍住笑意说。
苏瑾元起初一愣，随后摆摆手，“无所谓，反正我就是想跟着您一起打仗！”
“为什么？”云若岚问。
苏瑾元脱口说道：“因为您厉害！您是大英雄！我也想当大英雄！和您一样，驰骋沙场，精忠报国！”
云若岚扬了扬唇角，但心中却微微一动，想了想，抬眼看了看苏瑾元身后那些同样来应征的男儿郎们，高声问：“你们又是为何要从军？”
这些年连年都有战事，壮年男子几乎都已经在战场上，在军营中了，所以眼下来的这些，大多数都是还没到弱冠之年的少年。
听见云若岚这么问，不少人眼中都露出了一丝迷茫，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让郡主满意。
有胆大些的，见大家都不回答，便先说道：“回郡主，我也想做大英雄，想把燕狗打出去！让他们再也不敢来犯！”
“对！我也想！”
“我也是，郡主！请郡主带我们报仇！”
那人一说，人群中立刻传来了不少呼声。
云若岚听了一会儿，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而后问：“还有别的原因吗？如果打败了燕国，你们又要如何？”
“……那就，就打西戎！把他们全部都打趴下！把他们的财宝和土地都抢过来，让他们也尝一尝苦头！”那胆大的想了想回答，声音倒是比之前还高了些，明显带着方刚血气。
虽然齐国早年间是鼎立中原，可自从十三年前与燕国在平阳关外一场恶战，使得这一代云家庶出的子孙十余人全部战死之后，齐国便也开始式微，这些年来西戎又突然崛起，西凉、西戎、燕国经常联军来犯，已经夺取了齐国不少城池，陈国虽然是一个小国，但却以商道在各国谋利，家底已经非昔日可比，若要起兵，以现在齐国的国力未必能抵御。
所以，在齐国百姓看来，这些年的确是越来越憋屈。
云若岚自然能理解他们对敌人的恨意，但还是继续问：“那到了无仗可打的时候呢？”
“无仗可打……那、要将士做什么呀？”苏瑾元问，问完，忍不住挠了挠头，“郡主，您到底想说什么呀？我们的想法不对吗？”
云若岚含笑摇了摇头，“你们有这样的锐气，想要为国效力，为百姓撑腰，我很欣慰，这也是军士们该有的气魄，只是，列国之中，那么多骁勇悍将，能百战百胜者不过寥寥无几。”
“你们说我是英雄，心中能认可我云若岚这个人，是因为我出身云家，也因为我守住了望山关，但我之所以能守住，并不是因为我多么厉害，而是因为，我的同袍们信任我，即便明知会牺牲，也依旧甘愿为了守城赴汤蹈火……你们只看见英雄归来所得到的荣耀，却没看见战场上那些无名的英魂，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同样的，那些在战场上与我们厮杀的敌军，也是英雄，他们是侵略了我们，让我们的同胞受到伤害，但他们也是在为了自己的母国而战……所以，你们从军是想要保家卫国，我很欢迎，但如果你们想要上战场，是为了报复，为了夺取敌国的土地，为了当英雄，那我劝你们还是再考虑考虑，这条路没有那么好走，在我看来，也不应该为了报仇而走，因为我见到的更多的，还是马革裹尸，是被鲜血染成绛紫色的土地，是饿殍遍地和民不聊生。”
想起在沙场上见到的那些情形，云若岚心中是真的痛惜，语气也跟着沉痛起来。
“可是……打仗不就是为了夺取利益吗？赢了，我们能得到物资，得到土地，得到别人的畏惧，输了……就只能被人接着打！”那胆大的问。
“没错，战争一开始，是这样的目的，但如果一直这样你来我往，此消彼长，那么百姓就永远不得安宁，天下也永远不得太平。”云若岚看着那人说，眼中是温和的神色。
那人听见这话愣住。
苏瑾元也露出思索的神色来。
云若岚双目平缓扫过众人，终于再一次扬声说道：“我希望，如果战，是为了以战止战，攻城掠地，是为了和平，而不是欺压和剥夺，做英雄，不是为了荣耀，而是为了肩负更大的责任，牺牲，也不是因为贪功冒进，你们……能理解吗？”
听见这番话，少年们显得更加沉默，不少人都开始沉思。
终于片刻后，苏瑾元忽然一拍手，“我明白了！”
众人纷纷看向他。
“郡主的意思是，要为了天下太平而战！而不是为了逞一时意气，战争并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我们掠夺再多的东西，百姓也一样会受伤，只有消灭战争，大家才能真正过上好日子！而我们，也不应该抱着要做英雄的想法上战场，那样很容易贪功冒进，做出无畏的牺牲，而如果真的成为了英雄，像郡主这样的英雄，那么我们也就要像郡主这样，为了天下万民着想，而不是为了能得到更多的功勋，去希望还有更多的战争！”
苏瑾元小嘴翻得极快，但吐字却清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干净而坚韧的气息。
云若岚不禁含笑点头，“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们应征，并且坚持下来，那就是我的同胞，我希望我们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起共创太平，而不要因为英雄意气，半途折翼。”
其实，她本来没打算在今天就说这么多，但在发现少年们的锐气后，她心头便多了一份担心，担心他们像她刚刚上战场时一样，把军功看得比什么都更重要，徒增伤亡。
至于以战止战，是她前世时就已经想到的事。
只是，靖王野心勃勃，一心想要通过武力制霸天下，却并未想过统一天下，现在想来，大概靖王登基后便弃用她，也与发现他们二人政见不合有关。
否则若靖王一直瞒着她那些真相，她也还是会继续为了靖王出生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