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崩崩的冰碴断裂声中,冒着黑烟的小卖部被房车远远甩在身后,
没一会便彻底隐匿在了漫天的雪花当里。
对时间失去概念,宁奕忽略了导航软件中一次次发出的休息提醒,
直到天色渐暗才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指针。
“呦!四点多了。”活动下有些僵硬手臂,将房车缓缓停下,
他脱掉军勾,拿起扫帚站到座椅上推开了缝隙已经结冰的天窗,
顺着缝隙里吹进的雪花打在脸上瞬间融化成水,冰凉一片,
用扫帚打掉天窗后面积雪,钻回车里时又带进来一些积雪。
机枪最好不要沾水,宁奕穿上靴子走进车厢,两只手掐住覆盖在机枪上面的貂皮大衣,小心提起,
将掉落其上的雪花抖落车厢地面,
大衣将机枪重新盖好,宁奕看着头顶的天窗发了会呆,
为了迁就机枪升降,天窗的机械支臂已经被拆掉了,
明知道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可他还是感觉这样做有点难过。
房车的储物箱里并没有驾驶证和行驶证,
当初在捡东西的时候他也没有过多注意掉落在钥匙旁边的钱夹皮包,
虽然不知道这辆房车的主人到底是谁,
但在心里他已经将它当成了自己的战友,
是它在遍地丧尸的校园里顺利将老师和同学转移到安全地带,
也是它带着自己摆脱险境,成功进入到地下工事,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代表着他宁奕的幸运,
可能除了李晓雪就要数这辆不会说话的房车了。
回到后车厢,在满是食物和物资的架子上找到一根香肠和一根能量棒,
宁奕就着冰凉的矿泉水囫囵的吃着,心里默默感谢:
“兄弟,谢谢你,希望你能再次带给我好运,让我能够顺利见到晓雪。”
心里默念,眼睛始终瞄着挂在后视镜上那两个淡黄色的骰子,那是晓雪的头绳。
“咚!”
就在他准备将最后一口香肠吞下肚的时候,车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车身微微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
此时房车所处的公路路面高于两侧路基,
周围没有高山和楼房,寂静的飘雪黄昏,这声闷响似一记打在心上的重锤,将宁奕吓的一缩脖。
“嘎——嘎嘎~!”
车外传来类似鸭子的叫声,宁奕连忙扔掉手中的空瓶,刚抓起步枪他就在右侧倒车镜中看到了几个巨大黑影正在车后盘旋。
“鸟!?”
小心翼翼打开车门,向车厢上后面望去,他看见几只身长超过一米,翼展约摸七八米长,类似乌鸦一般浑身漆黑的生物。
突然出现的人类吓了它们一跳,飞行高度有所攀升,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像秃鹫盯着地面腐肉一般,这几个东西怪叫着,在房车后面不断盘旋,
并跃跃欲试的准备对车顶再次俯冲。
心头无名火起,宁奕抬枪便射:“妈的!那是我送礼的东西,老子自己都没舍得吃!”
“砰!”
正准备俯冲抓取的一只飞鸟被打落几根羽毛,
它仓皇略过车顶后竟然转身又俯冲了回来,
而这次它对准的目标是手持钢枪的宁奕。
“咔!”拉开刺刀套筒,枪身前甩,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后,刺刀卡实,
瞅准时机,在接触的前一刹那,宁奕咬着牙,双臂较劲奋力支起刺刀,狠狠的向前扎了过去。
“嘣!”
枪身延长了刺刀的攻击范围,在利爪勾住宁奕之前狠狠的刺进了飞鸟嗉囊,
大鸟体重带着急速俯冲的惯性将宁奕撞出了三米多远,
步枪透体而出,大鸟在他身后的雪地里拼命扑棱翅膀,再也没能离开地面。
胸口发闷,嗓子眼发甜,宁奕拄着地面刚刚起身,迎面又飞来一只。
眼前黑影一闪,伴随着振动双翅的劲风,大鸟瞬间而至!
双肩刺痛难忍,脚下一轻。
宁奕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被这鸟抓了起来。
利爪似乎勾住了骨头,他抬不起胳膊,只能看着地面上的房车离自己越来越远。
呼吸骤然加速,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刺激着肾上腺素急速分泌。
那种异象发生前的感觉又回来了!
心跳擂鼓般的要跳出胸膛,
每一次剧烈收缩都让他感觉肢体鼓胀了一分,
力量山呼海啸般的瞬间充斥了全身,
跟上次在楼顶跳跃不一样,
这次视觉、听觉和触觉都变的更加灵敏,
钝化的,只有疼痛!
三秒不到,
宁奕就在利爪与肩胛骨的摩擦声中抬起手臂,
穿透羽毛和外皮,狠狠一把捅进了大鸟的肚子,
血液顺着手臂喷的满脸满眼都是,在一片猩红的视线里,
他手臂用力回拉,掏出了一大把肠子。
大鸟惨叫一声带着宁奕急速下坠,与地面的碰撞眨眼而至!
被激起的漫天雪花中,一人一鸟极速翻滚着,
宁奕却毫无痛觉般,疯了一样撕扯着大鸟的伤口。
“咣!”
侧翻在公路边的一辆货车车厢挡住了连续不断的翻滚,并被猛烈的撞击带着滑下了路基。
“啊啊啊啊!”
嘶吼着抡动双手,宁奕在路边沟渠里将大鸟腹腔掏了个稀烂。
起身的一刹那,头顶突遇阻力,以为是其他大鸟突袭,
他慌忙捂头躲闪,却无意中看见车厢离地又狠狠的砸进了沟里。
并不是什么大鸟的突袭,刚刚阻碍他起身的,是车厢侧板!
心里一阵绝望,直到这时他发现身上的衣服已被尽数撕裂,
那双出行前鲁壮为他精心挑选的漯河3515军勾,只有鞋带还套在脚脖上。
好像不及上次那么高大,但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变成了一个怪物。
似乎是意识到惹了不该惹的人,天空中的大鸟哀嚎着飞走了。
雪花片片落在宁奕圆睁的眼球上,没有丝毫感觉。
看着自己铁杵粗细的手指,宁奕欲哭无泪。
晓雪……
我好像已经不能被称作人类了,你,还愿意要我吗?
分不清这是上天的恩赐,还是命运的诅咒,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宁奕一步窜上路面,像个孩子做错了事害怕被惩罚的孩子,一边哭着,一边向房车走去。
站在车边,他看见了车顶被利爪豁开的袋子,半条袍子后腿卡在行李架上。
一切都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露娜没看错,魏红应该也知道,不愿相信这一切的,恐怕只有秦医生和他自己。
同样的处境勾起了过往记忆,宁奕知道这种类似变身的诡异现象不知道哪一刻就会突然消失。
上次满足他能量补充的是一个胖女人。
这次没有食物会自己送到嘴边,
他,需要自己进食以补充巨大的能量亏空。
可他似乎只有事先准备的冻肉和不远处大鸟的尸体。
想起之前吸食血肉的场景他就恶心,
但他不想在恢复正常之后虚弱的无法移动半分,最终只能躺在车旁等死。
寻找晓雪的执念逼着他拽出了那条袍子后腿。
皮毛上还粘着些许粪便,
强忍着恶心用指甲撕开外皮,宁奕第一次在这种状态下将食物送进了嘴里。
入口冰凉,他轻而易举的嚼碎了狍子的腿骨,冷冻过后的僵硬并没有阻碍咀嚼。
前走几步拽起尚有余温的大鸟尸体,宁奕转身朝着汽车风挡走去,他想看看现在自己是个鬼什么样子。
风挡的铁丝网上又挂了积雪,曲指轻弹,振掉雪壳,风挡中自己的模样让他浑身一震。
那是一个满身鲜血,如同公牛般肌肉虬结等比例放大的人类轮廓,
不同的只有野兽般的满嘴利齿和通红如血的双眼。
“不行的!不行!晓雪不会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不行!啊啊啊!”
丢掉手中的袍子腿,宁奕大吼着跪在车前,
捧起积雪使劲擦洗身上血污,狂乱的搓洗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内心的绝望便以将他吞吃殆尽,
最后只能捂着脸跪倒在地呜呜痛哭。
可能过了一分钟,也可能过了十分钟,
心跳开始放缓,身体出现了萎缩迹象,
宁奕突然惊醒,
连忙转身趴在雪地里寻找袍子腿和大鸟尸体。
他不能放弃,他还是要去找心爱的姑娘,
他意识到自己当初在校园超市里对晓雪说过的话是多么违心。
就算,就算晓雪再不接受他,
他也要目送着那个美丽的姑娘过上安稳的日子才能离开。
身体缩小的速度不如之前那么快,
不想失去行动能力的他,跪在地上疯了一样啃吃着腿骨上所剩无几的肉,
袍子腿啃完,目光又转向大鸟尸体,接着继续啃咬。
他不知道到底消耗了多少能量,更不知道要吃多少东西才能维持身体机能,
只能趁着自己还能活动尽可能的多吃一些。
大鸟的两只腿吃完了,胸脯肉也被他塞进了嘴里,
其他内脏实在是难以下咽,他突然又想到了车里的狗熊脑袋。
“对!车顶还有熊掌、熊肉和老虎……”
可转念一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不行,那些得留着打点关系的,我多吃一点其他的就好了,对,多吃一点,多吃一点……”
回望房车,他发现房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高大如初。
身体缩小了不少,还是没有恢复到原有水平,但他已经可以进入房车。
连滚带爬的冲进后门,从武器架上抓起威利的伞兵刀,又从卫生间拎出红桶,
宁奕坐车门口的雪地里开始吃起了生肉。
天彻底黑了,雪停了,
呼呼的西北风带着雪花在反射着月光的地面上刮起旋风,
像是在为这个绝望边缘挣扎的年轻男人翩舞一曲,
满身鲜血的宁奕坐在车旁,
用刀割开狗熊头上的皮肉一块一块塞进嘴里,
目光呆滞做着机械的咀嚼。
月到中天,他忽然感觉好像吃撑了,
手里的熊头只剩下一个带着残肉的骷髅,
就连脑髓被他强忍着恶心吸进了嘴里,
宁奕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再次出现虚脱症状,只觉得浑身发热,精力充沛异常。
“呼呼呼~”起身观察了一下身体状况,宁奕心里暗道:“差不多了吧。”
熊头骷髅扔进红桶,宁奕走到车后拔出了插在大鸟嗉囊里的56式半自动步枪,两样东西扔回车里。
他光着脚开始在雪地里寻找之前破碎的衣服:“妈的,我车钥匙呢?”
“咕噜~”肚子里传来一声闷响,宁奕猛的夹紧双腿向着路边挪去:“哎?哎!不行,不行了,草,露头了!没拿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