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志性的红瞳一露出来,叶子安心里便不住地发虚。
上次暴走,柳怀远差点把他掐死,这回又是因为什么陷入暴走,早知道柳怀远是个这副鸟样,他就该在方洋那儿多待几天。
青年微微躬起腰身,手指扣着两侧打开的木门,没再往前走一步,蓄势待发的模样仿佛柳怀远一有动作他就会像一个炮仗似的弹出去。
“你还好吗?”叶子安默了默,出于人道主义还是问了他一声。
“怀远心中一直谨记师兄的嘱托,回来以后便始终安分地待着,这几日从未踏出去过一步。”
柳怀远暗红色的瞳孔显得幽深莫测。
虽然其表象有着极其强烈的迷惑性,但要仔细看,却又不像是暴走的模样,以往他陷入暴走时,双目无神,赤红色的瞳孔并不聚焦。
就好像一具精致漂亮的傀儡娃娃。
此刻,那具漂亮的傀儡娃娃,红色的瞳底泛起暗芒,眼波流转之间焦点已经落在了叶子安的脸上,一点不像失去意识的样子。
叶子安确实很想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但他直觉,如果当真如此做了,柳怀远下一刻就会让他身首异处。
正在他思索之际,身披黯淡月光的少年怀着质疑口吻问他:“师兄之前说的话,怀远谨记于心且一一照做了,这样还不能令师兄你满意吗?”
空气凉了几度,有丝丝缕缕的寒气侵入他的毛孔,叶子安感觉浑身开始发冷。
显然,这是柳怀远不爽了。
这人就好像一条疯狗,一旦他往后退就会立马不顾一切冲上来,咬碎他的喉管,撕烂他的血肉,叶子安丝毫不怀疑。
逆着月光的青年直起弯曲的腰身,站在门口顿了顿,好似下定极大的决心一般,将一直踮在门外的脚收进屋里,两人间的距离一瞬间又缩短不少。
随着吱呀一声,是叶子安把门合上了。
夜色浓稠,阻隔月光以后屋里显得越发黯淡,他绕开柳怀远走到烛台附近,点燃了那截短短的蜡烛。
暖黄色的光瞬间充斥各个角落。
柳怀远背对着他,烛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长长的影子匍匐在脚底,少年一半侧脸隐于阴影里,随着烛光摇晃,脸上的阴影明暗交替,窒息感油然而生。
摸不清柳怀远想法的叶子安,于光下暗暗吐了口气,生怕怠慢了对方,他两步来到柳怀远对面坐下。
两个人中间只隔着一张小小的红色实木圆桌,距离很近,又有烛光映衬,柳怀远的神情比起前一刻显得清晰了不少。
方才光线昏沉,他未能看清。
这会儿柳怀远的疲态在光线的照耀下一览无余。
他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之差,眼底深深的一片乌黑,叶子安这才发现柳怀远现在的穿着和那日分开时一模一样,像是根本就没换过。
“……你当真在这儿一步不离地等了我整整七天?”他着实诧异,问出口的语气也满是不可置信。
“师兄不信?”少年的嗓音嘶哑,脸上疲态加深,能看得出他强打起精神在努力面对眼前的叶子安。
“师兄说的每一句话,怀远都有放在心上。上回在熔岩洞内与师兄争吵,并非怀远的本意,怀远知错了。”柳怀远目光灼灼。
他言辞恳切,神情诚挚,认真到叶子安一时分不清这只是做戏来应付他的说辞还是说当真是这叼毛的真心话。
有一种疯狗,最擅长装模作样,将猎物引入狩猎范围以后,再亮出尖锐的犬齿瞬息咬断猎物的脖子。
柳怀远至少前六世都是这种疯狗。
他的亲近、他的乖巧、他的无辜,全都是为了让人卸下防备的假象而已。
叶子安摸不透,哪怕柳怀远说的全都出自肺腑,他也会觉得不可信,有无数种念头来揣测这人话后的真意。
但眼下若要与人对着干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青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柳怀远许久,冷不丁绽开笑颜,眼尾带起笑意。
在柳怀远灼灼的视线里,他唰得一下站起身,上半身探向对面,手掌缓缓覆上少年的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掌下僵硬的颈部肌肉。
他眯了眯眼,嘴里调笑:“柳师弟要早听我的话,我俩不是就没之前的误会了。”
青年迈近几步,踏入眼前这条疯狗的狩猎范围,狠狠揪住少年的领子把人往自己眼前用力一带,他俯瞰着对方姣好的面容,吐息落在柳怀远脸上。
“师弟如此乖巧,想要什么奖励?”
训狗很难,要训一条疯狗更难。
叶子安手里抓着柳怀远的领子,距离近到鼻尖几乎就要抵着鼻尖,少年赤红色的瞳孔映出的全是他的倒影,显得猩红又诡谲。
“要是这次没想好,用上次那个你已经忘了的要求来抵也可以。”
距离近到这个地步,让柳怀远持续工作七日没有休息过的脑子有点微微宕机,明明觉着眼下的境况不太妙,却没有想要推开眼前青年的冲动。
他只是想尽量在叶子安面前表现出来叶子安想看见的他的那副样子。
叶子安希望他是什么样子他就可以是什么样子,这个人不想看见的所有模样他都可以全部藏起来。
如此,叶子安就会回心转意了吧。
毕竟这个人亲口说了,他会一直站在自己这边。
“想起来了吗?”发觉柳怀远似乎有走神的趋势,叶子安摇了摇少年的领子,“怎的与我说话也会走神。”
柳怀远被他摇得回了神,那双红瞳显得呆呆的,正要跟叶子安道歉的时候,青年冷不丁低下头,温热的吻落在他脸侧,接着是嘴唇,接着是脖颈,接着是锁骨。
皮肤上升起滚烫的热度,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遂动了动脖子,动作有点像要挣开叶子安的意思。
叶子安轻轻将头枕在少年肩上,嘴唇贴着对方的脖颈,说话间的热气都洒在柳怀远颈窝里,“师弟不是说喜欢我吗?现在还喜欢我吗?”
柳怀远的目光微微出神,生出来一种想要把人抓在手心里的错觉,但又不敢,于是压着心下的异样向他回答道:“怀远自是喜欢的。”
感觉到柳怀远的变化,叶子安伏在人肩上有点想笑的冲动,柳怀远的反应不能说是出乎他的意料,完全就和他一开始的设想不搭边。
这叼毛,别太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