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夕摸了摸脑袋，傻呵呵地笑，“啊，这个啊，我忘了。”
卫子舒依旧直视着少年，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董夕将手放下，微微垂下了些眼皮，没有回视，“其实也是因为我一点都不好奇啦，哥是什么样的，我能看见，那些信息一点都不重要。”
听听，这是正常人能想到的回答吗？
他的身份不重要？
行，可以，身份可以不重要。
但一个正常人类谁还没有个家人了？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明显挂念着他的人却说他的家人也不重要？
行，再退一步，就算对方真的觉得不重要，那后半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哥是什么样的，我能看见’，这句话明显隐含着一个前提，那就是对方了解过没看见他之前的其他样子？
当然，这些都可以被捶为过度理解，但少年明显有些回避的态度总作不得假吧。
卫子舒勾起唇角，浅笑，“是嘛，那究竟什么是重要的？”
董夕突然抬眸，眼睛直直看着卫子舒，声音铿锵而有力，“你。”
仅仅一个字，却猛然激起一片涟漪。
就像是突然在一片平静的湖面上扔了一颗小石子，一圈圈的水波纹层层叠叠，不断向着外围靠近。
或许是因为冲动，也或许是觉得时机尚好，董夕突然握紧拳头，并深吸一口气，他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而此刻正在蓄力。
倏地，他举起手腕作出发誓状，神色无比认真，“哥，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不用试探我，也不用怀疑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哪怕杀人放火，我都会为你摇旗呐喊。”
为什么？
卫子舒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这么毫无保留地对待他？
喜欢？
到底是从何而起的呢？
在卫子舒神游的时候，少年还在继续，“真的，哥，我真的很喜欢你，从第一眼起，我就超级喜欢你，我愿意付出一切，只希望你可以留着我的身边。”
说到这里，少年突然猛地摇头，“不不不，不是要求你必须留下，我没有要禁锢你的意思，我也可以跟着你走，只要你不嫌弃我。”
他的眼睛里全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影，再无其他，“哥，你是自由的，我只是想要求一个呆在你身边的理由。”
话落，少年一脸忐忑而又期待地看向卫子舒。
他在求一个恩典，求一个奢望。
少年眼中细碎的颤抖，与不自觉紧绷的呼吸，无不在诉说着他的紧张。
大概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吧，少年开始懊恼，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唐突了，是不是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一下子说这么多，这么沉重的话？
他更应该选一个美好一些的时间，更浪漫一些的场地，再精心准备一些礼物和惊喜。
话也要再精心雕琢一下，人也要再梳妆打扮一番。
越想，董夕就越后悔，他怎么就没忍住呢，怎么就说出了呢？
悔意如同山体滑坡，瞬间将他淹没。
然而，这也只是过去了两个呼吸的时间而已，卫子舒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董夕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快要把自己的皮肤抓破，整个人拘谨而又不安。
卫子舒还没说话，他只是眨了眨眼睛，却看见董夕一个转身，迅速消失在了视野中，那速度堪称一只小猎豹。
没错，董夕跑了。
在卫子舒准备开口之前，跑了。
只留下一脸懵圈的他站在原地。
这边，董夕在跑了很远的距离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一个急刹车，在地上出溜了一些距离之后，才堪堪站定。
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在这里？
将记忆调回几息之前，那会儿他超级后悔，然后呢？
然后他就在想，要是现在能立马消失就好了。
所以。
他跑了？？？
董夕彻底被自己蠢哭！
救命啊！他怎么能跑掉呢？！
赶紧掉头，他又加速跑了回去。
边上洒扫的仆人摸了摸脑袋，神情疑惑，“三公子这是在干嘛呢？这样跑来跑去是在锻炼身体吗？”
董夕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更何况回答呢？
于是，洒扫仆人摇摇头，继续扫地去了。
路上，脑子正在疯狂思索，到底应该怎么解释才会比较合理呢？
他饿了？他渴了？还会他那啥急了？
不行，都不行！
怎么想，怎么愚蠢，说了这些，他岂不是更加没有机会了？
心脏一点点坠入深渊，眼前也开始花白一片，少年仿佛天塌了一般难受。
然而，当他返回原地，却没有看见哥哥的身影时，天真的塌了。
心脏被揪作一团，就连呼吸都在刺痛，耳边一阵嗡鸣，董夕差点站立不稳。
眼眶一点点湿润，少年的心，碎了。
他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可怜又无助地立着，神情呆呆的，整个人都是灰色调的。
当董夫人从门外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孩。
她当即露出心疼的神色，加快速度赶忙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小孩擦掉眼角的泪水。
声音非常温柔，“哎呦喂，我的乖宝，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过于柔软的声音令董夕忍不住增大了金豆豆，“娘，孩儿好笨啊，孩儿怎么能这么笨呢？”
带着点哭腔的声音令董夫人更加心疼了，她神色微微一肃，但手上的力道依然轻柔，“胡说！娘的孩儿，娘还不清楚吗？夕夕最棒了，怎么可能是笨笨的呢？”
她满眼心疼地为董夕擦掉眼泪，关切地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娘说说，娘帮你想办法。”
董夕微微后退，面露迟疑，“那还是算了吧。”
董夫人微微横了他一眼，“怎么，夕夕是不相信娘亲吗？”
董夕赶紧表态，他慌忙摆手，“怎么会，孩儿当然相信娘亲，只是这事吧……哎……”
董夕神色纠结，但董夫人则微微一笑，神色了然，她刻意压低声音，凑近问道：“这事儿是不是关于你带回来的那个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