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相遇或许并不纯粹。
裴谣望向林澜，对方就那么看着自己，并没有要反驳伊引休的意思。
能有多不纯粹？
恍惚间，裴谣想起了自己总是念着的一件事。
她总觉得林澜看自己时格外认真，认真到仿佛下一秒便会落泪。初遇的那一天，裴谣以为是林澜因Timed初赛成绩不理想而难过。
可后来的无数次，这份要从眼底溢出的哀伤都不曾消失，它们总是凝在那处，趁人不注意时落下无声的难过。
裴谣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她的眼眶莫名酸了起来，见林澜依旧看着这边，轻声问道，“很像吗？”
她和许颖。
“当然。”伊引休给了她回答。
裴谣偏过头，心底的苦涩一发不可收拾。
伊引休说许颖苦心研究Timed二十年，那这些年来，林澜呢？
以前书上有许多小故事，伟人做出丰功业绩，被无数人歌颂称赞，文章里总有那么一小段，说多年未归家，孩子已然不认识他们。
现在那个孩子就在她身边。
她们的相遇能有多不纯粹？
只是很少见到妈妈的孩子想看看和妈妈长得差不多的人而已。
能有多不纯粹呢。
林澜那么乖，那么好。
至于伊引休说的其余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裴谣哭了，】林澜愣愣地看着，【我让她难过了吗？】
【……可能接受不了被你骗的事实？】小六也不太清楚人类的思维，只能尽可能地解释道，【你们的相遇是你故意过去的，女主一直以为是巧合。】
【……】林澜有些茫然，她把下巴靠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裴谣的反应在伊引休的预料之内，他看了一会，觉得有些没意思，“我这里有把刀，你想让谁活？”
“林澜。”虽然喉间有些哽意，裴谣说话却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伊引休一顿，“她霸占了原本属于你的人生。”
“没有任何人生是本该便属于我的。”
她始终坚信只有自己努力才能获得想要的未来。
“如果我说，”伊引休漫不经心地抖了抖烟，“你能有那样的过去，是和林澜有关呢？”
他总把烟拿在手里，却一口也没抽，仿佛这样的行为只是习惯使然，早已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有用的舒缓。
“和她没有关系，”裴谣的语气早已褪去常带的温柔，罕见地露出锋芒，“我对我的过去没有不满和遗憾，能走到今天是我的幸运，我感谢任何一个在我生命里出现过的人。”
甚至包括面前这位昔日的老师。
“是吗？”伊引休不咸不淡开口，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裴谣的朋友圈，笑了笑，“是因为你只能感谢了吗？”
不然拿什么样的想法去努力？这样的心态很聪明。
却也可怜。
“你们都选对方啊，难办了。”伊引休故作苦恼，眼底却一片冷然。
裴谣顿时看向林澜，却发现对方似乎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自己让她不睡，她就真的强撑着睁着眼。
伊引休抬脚踩死了一只路过的甲虫，他顺手把烟扔掉，站起身往外走去，“你们统一一下意见，选个死，十分钟后我来杀人，不选全杀了。”
又是十分钟。
小六气得牙痒。
想跟他拼了。
房间里很快安静了下来，林澜动了动腿，发现站不起来，裴谣也被困在原地，她们只能隔着一段距离互望。
“选我吧，”裴谣的语气重又变得温柔，她的目光落到林澜沾了血的衣服上，“我们一起说我的名字，他不一定会真的动手，只是想……想看我们互相厌恶。”
林澜没吭声。
见她不答，裴谣也没了话，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只过了一会，才再次开口，“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不是知道我在那里，特意去的？”
林澜想了想，点头。
小六甚至都没来得及指导，就见林澜已经把底泄了出去，【你为什么要承认？】
林澜：【你刚刚说裴谣不接受我骗她。】
【你……算了，随便，反正女主也该讨厌你的，就当让剧情回到正轨吧。】
话虽这么说，小六却自己提前打了个问号。
正轨……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裴谣并没有继续劝林澜，反而问起了别的事情，“手疼不疼？”
林澜摇头。
“之前……”裴谣差点落下泪来，费了好大功夫才忍住，“我醒来之前，你害怕吗？”
林澜依旧摇头。
就在裴谣以为她这次也不会讲话时，林澜主动开口了，“她是温柔的妈妈。”
许颖是温柔的妈妈，是裴谣想象中妈妈的模样。
也确确实实是她的妈妈。
“……林澜。”
对面的人声音很轻，说话也慢，裴谣却觉得那几个字沉重地压在了心上。
“我在的，”林澜有些睁不开眼，能看清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她很想你的，只是现在她不知道你，等你拿到冠军，进入研究所，就好啦。”
先知己，后母女。
跨越过去，飞向未来。
伊引休说她是许颖女儿，裴谣不信。
可林澜也这么说。
她心下一片迷惘，整个人陷入了不可见的迷雾里。
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张不了嘴。
小六：【……这些不能说。】
【可我死了以后，裴谣不知道的话怎么办？】
【谁说你要……】
话才说一半，小六便住了口。
伊引休希望她们一生一死，按他那个混蛋样最后说不定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来。
女主肯定会活。
那死的只能是林澜。
……可是为什么？
又凭什么。
凭什么照剧情走？
恶毒女配一定不得善终吗？
小六迅速翻阅电子书，在浏览过的里看到了各式各样的结果，却无一例外的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可林澜哪里恶了？
是它逼对方这样做的。
小六鼻子酸酸的，它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的隔阂仿佛突然间淡去，两者的关系迅速拉到了同一维度上。
这里于它而言，不再仅仅是一本的世界。
或许早就不是了。
只是它此前从未发现。
——
剧场
小六：我顿悟了。
——是的，但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用。
小六：（沉吟片刻）（大声）男主呢？！男主？！你的人脉呢？你的手下呢？？霸总快坐直升机过来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