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抱着脑袋坐起身，昏昏涨涨的感觉怎么也下不去，头突然变得很重，让人感觉如果她不伸手去托一托的话，下一秒整个脑袋都会掉下来，把那种持续又绵长的感觉摔个稀巴烂。
房间内一片黑暗，她睁着眼睛，试图在这片空间里看出什么，半晌又闭了回去。
她不是总能想起那段回忆，五岁的，六岁的，它们总是断断续续地出现，每当她想仔细看一看时又很快一哄而散。
即便这样，她的过去也被那些碎片一点一点拼凑起，只是还有很长的一段是无尽的空白。
林澜将脑袋埋在被子里，顺畅的呼吸被阻滞，胸腔扩张的频率减缓，鼻息间满是被子的味道。
零岁到二十岁，出生到第一次死亡，这一段过去是切切实实的二十年，而在她的脑海里，却成了一个个被割裂的碎片。
她接收那些过往的记忆，中间没有连接，没有过渡，甚至连那回忆也看不真切。
第一段回忆，是等人，第二段回忆，是学习。
她不想学，以前的自己也不想学，小林澜会在看书的时候睡觉，会在醒来后和自己说对不起，会把书一推，什么也不想学，也会给自己打气，说要努努力。
她也会被难哭，哭完后又继续去学Timed。
这是晦涩深奥的新科技理论，没有其他学科为根基，一上来便要记住那些难懂枯燥的信息，这是学习以后更难的知识点的基础。
好难，和学着当人一样难。
她为什么要一直学一直学？
Timed杯背后连着埃尔法研究所，里面有一个研究员，名字是许颖。
以前的自己喊她，妈妈。
林澜躺下，翻了个身，用手背捂住自己的眼睛。
她不是每次都能像现在这样，同时完整地记起五岁和六岁的回忆，所以努力地想，过去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会吃饭，会睡觉，会哭，会笑。
会十几年如一日地学习、训练Timed，会在日历上画两个小心心。
她很努力地跟着……妈妈的步调，报名了Timed杯，赢了可以进入研究所。
……怎么就放弃了呢。
林澜伸出手，搭在自己的腕部，指尖贴在表带上，轻轻按了按。
为什么要自杀？
小六以前说过的话突如其来地涌进了她的大脑。
【你们人类复杂得很，想要的推走，所爱的远离，我看不懂。】（→十八章）
林澜也不懂，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是因为她还没学会当人吗，那两段小小的记忆，不足以支撑她当一个完整的人吗？
眼眶有些热，林澜换了只手，继续搭在眼皮上，触感微凉。
小六出现的时候林澜已经醒了许久，她用半边手掌撑起下巴，盯着那本日历看，离最终决赛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月。
【嗷嗷，今天霸总文学的活动好狗血！霸总一号换掉了整个商场的空气，霸总二号抽了整片海域的水，将它们换成了女主喜欢的可乐，】小六啧啧称赞，不住回味，【三号把玫瑰铺满了整个星球，霸总提前给花粉过敏的居民转了一个亿的赔偿。】
林澜配合得哇了一声，视线却没挪开，【他们都这样过七夕吗？】
【普通人当然不是这么过，但霸总不一样！】小六的语气满是兴奋，霸总文学不管在什么时候，对它都有致命的吸引力，狗血，但好喜欢。
【男主也要这样过节吗？】
小六刷着七夕活动的视频，闻言道，【那得是以后和女主在一起的时候了，哦对了，你今天有花钱吗？】
林澜点头，【花了很多。】
想起掉在地上的钱，她补了一句，【还浪费了好多。】
在七夕活动与世界剧情的双重buff加成下，小六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六。
世界剧情逐渐步入正轨，在林澜今天的操作下，男主会逐渐意识到自己对恶毒女配不是真的喜欢，女主会意识到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感情线搞定。
后面的比赛，它会引进更高级的设备进行辅助作弊，林澜一路高歌，直至决赛，主线搞定。
接下来它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往下走，就能与原计划一样，从恶毒女配的视角看带了血霸总文学，刺激，带感！
林澜下床开了灯，室内刚亮几分钟，门口便传来了缓慢的叩叩声。
【是女主。】
裴谣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身前是林澜房里泄出的光，摇摇晃晃地洒在她的身上。
现在是凌晨一点，她站在林澜门口，或许是因为先前在幻境里见过林澜，裴谣的指节搭在门板上，迟迟下不了手。
门缝处透出来的亮光照出一条细细的光线，她犹豫片刻后终是敲了门。
林澜把日历扣在桌面上，起身开了门。
裴谣倚着门边看她，温柔地笑了下，“要一起组队拿冠军吗？”
这是一开始裴谣就说过的，在一切都还没确定的时候，她们刚拿到初赛成绩的那个下午。
林澜张了张嘴，说不出拒绝裴谣的话，却也说不出好呀好呀这些字眼。
她们得在不同的队伍里。
可是她不想拒绝裴谣。
【林澜，你知道怎么选。】
【……】
林澜没说话，裴谣见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我知道了。”
“……”
裴谣捏了捏林澜的脸，和以前一样软，忍不住又揉了几下，“没事的，组队只是一种比赛形式。”
二人的位置好像倒了过来，仿佛裴谣才是那个拒绝的人，林澜看着她温和的眉眼，没有说话。
裴谣用指腹蹭了下林澜的眼角，微顿，之前的感觉又上来了。
她总觉得林澜想哭，那个盛着悲伤的碗上放了个盖子，那盖子轻飘飘的，翘起一点边角，仿佛一吹就会掉，她站在碗旁，从边缘的缝隙处窥见那一点点的内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子就会被掀开，眼角会沁出泪滴，滑过下巴落在地上，再消失不见。
你为什么难过？
林澜没见过许颖，她只在小六给的照片里见过对方年轻时的样子，当脑海里的模样和面前人逐渐重合时，她后退一步，裴谣的手顿在了半空。
“你要拿冠军的。”林澜看向裴谣，她将手背在身后，右手紧紧抓住左手腕部。
不论她是不是女配，都不能和裴谣一队。
自己不懂Timed，现在也学得一知半解，还要靠小六帮忙，这样的实力，只会成为她的拖累。
裴谣本欲先离开，听到这句话后却再次看向林澜，半抬的腿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