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的走路姿势有些乱,她随意地迈了几个步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
林澜有些愣怔地看着地面,“我走不了路。”
面前的瓷砖变得和以往不太一样,锋利的边角在她眼里被无限拉长,所有的一切都打着转,如砧板上的豆腐般晃荡晃荡,她每迈出一步,都觉得自己什么也没踩住。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莫名地有些熟悉。她好像经历过,但现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走。
席绪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去了林澜额头上的汗,他看了一圈没找到垃圾桶,便把沁湿了的纸团放进裤子左边的口袋里。他伸手捂了下林澜的额头,有些烫。
“我背你回去。”
席绪把玫瑰放在林澜手上,蹲下身,想着很久以前父亲背自己时的样子,朝林澜说道,“趴上来,手勾着我的脖子。”
林澜乖乖地照做,她靠在席绪背上,手里的花束挂在对方胸前,纸币在动作间不断往下落。
席绪伸手扶好她的腿,站起身,听到身上人闷着声音开口,“掉了。”
席绪瞥见地上散落的纸钞,将林澜往上托了托,“我待会回来捡。”
花瓣落在他胸口布料的夹缝处,白色衬衫上点缀着玫瑰,浓艳的红色好似下一秒就会晕开,叠着他心脏起伏的节奏,如水面上荡开的波纹,漾起片片涟漪。
林澜靠在席绪的颈部,说话时下巴蹭过他的肩,“我有好多钱。”
席绪弯了下眉眼,脚下走得很稳很平,他应着林澜的话,“嗯,好多钱。”
“……我要花掉它们,席绪,我很浪费的。”林澜意识有些模糊,她闭上眼睛,周围眩晕的物体却好似透过眼皮,再一次直直地进入了她的脑海。
席绪:“好,下次我们去花钱。”
“要花很多。”
“好。”
林澜下意识搂住席绪的脖子,她的周围漂浮不定,连脑内所想象的世界也是,只有身下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靠得如此之近,席绪能感受到耳畔处落下的清浅呼吸,脖颈处的脉动僵硬片刻,酥麻从耳后传到了胸膛。
路灯混着月光倾洒而下,席绪沿着清晰的路面,一步一步往记忆里的地方走去。
他们的影子亲昵地贴合在一起,在地面无限拉长,径直消失在了另一片阴影里。
背上的人呼吸逐渐平稳,那捧玫瑰却仍握在手里,时不时贴上席绪的下巴,带起一片痒意。
落叶被踩得哗哗作响,沈越动了下眼睛,手背上落着的几只蚊子吸饱血飞走了,只留下几个明显的印痕。
他抬起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艳红的玫瑰一晃一晃,踩着落叶的人脚步平稳,不急不躁。
这画面在空寂的夜里显得异常温馨,待认清席绪背上的人时,沈越眉眼露出温和。
脑海里散不尽的血色和喊声淡了下去。
他想,他至少救下了林澜。
——
汗水自席绪额间滑落,顺着眉睫淌进下方的眼眶里,席绪眨了眨眼,些微刺痛传来,他下意识紧闭双眼,脚下险些一个踉跄连人带花摔在地上。
他反复闭眼几次,强撑着睁开一条小缝,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地方时,席绪前襟湿了一片,他小心地放下林澜,从包里找出钥匙,扶着她进了房间。
外卖在门边发出小声的呜咽,庞大的身子在周围转了几个圈,没有扑过来。
给林澜盖好被子,席绪蹲下身,摸了把外卖的狗头,“你饿了吗?”
“呜呜汪——”
“嘘,她在睡觉,”席绪找出牵引绳给它戴上,问道,“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狗狗朝他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席绪拿起那捧花,小心地开门走了出去,外卖蹦蹦跶跶地跟在后面,迈开腿就要乱跑,被席绪拉了回来。
“我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呜呜汪!”
席绪:“吃上次的那些菜?”
他记得自己来林澜这里吃过饭,当时外卖还是好小一只,走路都像在打滚。
但有些菜他忘记是什么了。
“汪汪——”
席绪找了个长凳坐下,一人一狗开始商量点什么。
选了多份菜品后,席绪利落地付了五位数的款,他收起手机,拉着狗狗往路上走。
来到某个地方,他拽着牵引绳,抱着玫瑰,蹲下身捡掉在地上的钱,他认真扒开草丛和落叶,一点一点仔细寻找着那些掉下来的钞票。
外卖趴在旁边,眨着湿漉漉的黑色眼睛看他。
席绪找了半个小时,将周围都翻了遍才停手。他把捡到的钱重新塞在玫瑰里,抱着花、牵着狗往寝室走去。
七夕到处是大单子,外卖小哥拎着整整五十份菜肴,走进了T厦城。
他敲开男寝的门,和一只摇尾巴的大狗打了个照面,“狗哥,您点的?”
席绪擦着头发上的水珠,把门拉得更开一点。
“……哈哈,您的订单已送达,七夕快乐哥们。”
席绪点点头,接过两个大袋子,他把餐盒放在地上,外卖自觉地伸出爪子扒拉,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他掏出新的本子,在封面处一笔一划认真写下了四个字——女主计划。
他红着耳朵,把本子收起来。又拿了一个新的小本子,开始罗列以后的花钱计划。
外卖小哥自觉地关上门离开,门合上的前一秒,透过缝隙处他看见桌上有一捧塞着钱的玫瑰。
他想,好土的礼物,没送出去花只能和狗一起过七夕的哥们,看着也怪可怜的。
——
许颖电话打不通。
单飞文看了眼时间,了然,“她应该在实验室监测数据,没空看手机。”
二代仪器快被叶弘泽拆碎了,他盯着里面微小的零件,用镊子一个一个夹出来看。
伊引休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许姐有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