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妻子很自然地坐到了副驾驶，格温丽拉没有犹豫，自己爬到了后座上。
“听说拉布德先生今晚将带着孩子出席慈善晚会，真是难得。”妻子拉上安全带，和丈夫闲聊起来。
“他的孩子一直养在家里，我们都没什么机会见到。”
“是啊，之前还一直以为他的孩子也在那场事故中丧生了，这几年只是在隐瞒这件事。”
丈夫转着方向盘，“拉布德先生是大慈善家，怎么可能会骗我们呢？”
格温丽拉看向窗外，只有远方的几个路灯发出幽幽的浅光，在这样的环境下，它们可以是黑暗里的光明，也可以是兽群的眼睛。
车子驶向来时的方向，格温丽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她扮演着渴望亲情的小女孩，尝试融入新的家庭又害怕他们不喜欢自己，只能一点一点小心试探着别人的喜好，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自己一个人乖乖待在该待的地方，等着别人施舍的“爱”。
垂下的眼睫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底的嘲讽，又把该有的惊慌与无措全部表现了出来。
而前面的两个人，也理所当然地没有关注这边。
他们能给出比孤儿院更好的食宿条件和未来，这不是已经够了吗？
——
拉布德给米陵和米敦扔了两个小盒子，“涂一下脸。”
“这是什么？”
“有用的东西，”拉布德轻轻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今晚过后你们就能永远成为我的孩子。”
米陵：“吸血鬼契约？”
拉布德：“？”
他转扳指的手一顿，看向米陵，“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我养你根本不需要任何契约，把我的名字念出去就有无数孩子想认我当父亲，之所以选你们纯粹因为……凑巧，你们运气好，在对的时间和地点碰上了我。”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形容一个人普信的。]
[我知道，傻逼。]
“涂上这个药膏，你们的脸会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溃烂发红，不过我的医疗团队会在恰当的时间治好你们，到时候你们便正式成为我的继承人。”
米敦握紧手上的药膏，“我一个人涂可以吗？”
他紧紧按着米陵的手，不让哥哥有动作，后者和他对视一眼，慢慢停下了挣扎。
“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不然我不能保证你们能否活着下车。”
拉布德温和一笑，“不过放心，在你们涂了药膏后，我会成为最温柔的父亲。”
米陵把手背在后面，半晌拿了出来，他默不作声打开盒子，把药膏往脸上涂。
空刀凝不出来。
擦完脸，洗完澡，换上最优雅的衣服，象征本地最善良的商人——拉布德的车停在了闻灵市著名的会所前。
“亲爱的拉布德先生，听说您这次把一直藏着的两个孩子带了出来，请问是什么原因使你这样做的呢？”
闪光灯不断亮起，各式各样的摄像头对准了刚从车里下来的人。
拉布德没立即回答，他对着镜头微微一笑，示意稍等。随即打开后门，牵着孩子们的手让他们下了车。
快门的声音响得更加疯狂，记者们将重点落在了拉布德旁边的两个小朋友身上。
米敦不适得眨了眨眼，米陵伸手去遮他的眼睛，对着拉布德喊道，“爸爸。”
大慈善家这才伸手制止了他们的行为，“不要对着孩子们的眼睛拍。”
说着他看向了镜头，“我回答一下刚才的问题，其实我一直有把孩子们带出来看看的想法，但是先前……你们也知道，他们虽然幸运地活了下来，但身体很虚弱。”
米陵：“……”
米敦：“……”
“所以他们的脸就是因为……”
“是，但我依然很爱他们。”拉布德左手牵着米敦，右手牵着米陵，宛若一个慈祥的父亲般笑着。
“之前有传闻说您的孩子早就死了，就是因为这个令夫人才选择和您离婚，有这回事吗？”
“别吓到孩子们了……”拉布德低头看了看两个人，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确保这个情景被拍到后才抬头看向镜头，“别这样，我依然爱她，即使她不愿接受我们的孩子。”
他眼角有点湿润，“我永远爱他们，我的两个孩子受到太多苦了。”
米陵：“……”
米敦：“……”
[什么人呐，这么能演！]
[好像来孤儿院领养孩子的人都对他们不好，怎么会这样？]
[是啊，好奇怪，还有领养格温丽拉的那对夫妻，领养一会又退养，退养一会又来领养，让人震惊。]
[我们只能看到选手周围的画面，不知道后面能不能看到关键NPC遇到的事情。]
[既然你们想看，那我去向上面反映一下。]
听到拉布德的话，记者有些感动，她把话筒举到米陵面前，“小朋友，你爱你爸爸吗？”
米陵面无表情：“爱。”
“你爸爸是最有善心的人。”
米陵：“……是。”
“他们一直待在家里，还不知道怎么和不熟悉的人相处，见谅了。”拉布德松开手，摸了摸米陵的头。
——
回到家后，格温丽拉和那对夫妻说了一声就回到了房间，尽管他们也根本不在乎她到底去了哪里。
她把窗户打开，翻身跳了出去。
路过野生的玫瑰时也顺手摘了一朵，把沾满刺的茎握在了手心。
刺深深陷进了皮肤里，有细细的血丝从缝隙处渗了出来，聚在了紧握的手心里，最后顺着手心掉进了地上的泥土里。
格温丽拉抓着墙壁往慈善家的方向移动，拿着玫瑰的那只手握成拳头，为了不掉下去只能死死抵着墙壁，指关节被磨出点点血迹。
血色的红痕晕开成任意的形状，比玫瑰还要妖艳。
——
她可不可以成为别人的妈妈？
萨卡玛的脑海一下子空了，慢慢的那里出现了一个人，是亚斯。
他在朝她笑，朝她闹，朝她喊了声妈妈。
“不可以，”萨卡玛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不可以。”
林澜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在问为什么。
“你的朋友肯定有自己的妈妈，我也有自己的孩子，”萨卡玛声音干涩，却一字一句把自己的态度讲清楚，“她不能要别人的妈妈。”
林澜：“如果要呢？”
“那我们都会难过。”
“所有人吗？”
“所有人。”萨卡玛看着林澜，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她到底该不该把对亚斯的爱就这么转移到林澜身上，对这个孩子是不是不公平？对自己是不是也……不太公平？
可是亚斯死了，找不到了。
她放不下。
而这个孩子，是在孤儿院长大，她给她爱，她接受她的爱，这明明本该就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林澜不懂萨卡玛眼里淌着的那些复杂的情绪，她轻轻问道，“那不要的话，大家是不是都会开心？”
“至少我的孩子会开心，他开心了我也会开心。”想起亚斯，萨卡玛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林澜明白了。
不能要别人的妈妈。
就像之前走过的那段记忆里，林映宜认真地告诉她——“这是我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