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河省,晋州,县衙大牢。
幽暗的牢房散发一股腐败不堪的气息,浑浊的空气中混杂淡淡的血腥味,远处传来微弱的凄厉的嘶喊,淹没皮鞭的抽打声。
干枯的稻草上横躺披头散发的犯人,一身肮脏的囚服已经穿着两月有余,木质的牢门前摆着一碗米饭,覆盖鸡腿、青菜、猪肉,外加一小壶好酒,如此牢饭,已是顶配。面向墙壁的犯人却熟视无睹,安详地睡着。
突如其来一阵金属敲击的声响,惊醒沉睡的犯人,陡然睁开眼睛,依旧保持睡眠的姿态,不顾身后的声响。
“高大人,最近黜置使大人四处抓人,牢房满了,只能委屈您与这小毛贼待一屋子。”牢头一脸讥笑,心中嘲讽,落魄到牢房了,还装着一副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模样。牢头一把将毛贼推入牢房,熟练地锁上牢门,转身离去。
单间的牢房并未因为新人的加入而举办欢迎仪式,床上的高韦义甚至没有翻动一下身子,深邃空洞的眼睛透露落寞、不甘。片刻后,牢房再次陷入寂静。
昏暗的烛光若隐若现,牢头的身影渐行渐远。墙缝里的蟑螂似乎受到惊吓,急忙钻进缝隙,远离纷争。
一阵刺痛袭来,高韦义陡然惊醒,一只黢黑的手掌捂住迫切想要发出声响的嘴巴,任凭他如何挣扎,依旧拗不过行凶者的力气。刀尖的光芒闪烁,高韦义清晰感受刀身在体内搅动,划过肠子,刺破胃部,死神的镰刀终于降临。
晋州知府高韦义被人刺杀于牢房,行凶者服毒自尽。
晋州官场人心惶惶,两个月来,涉案的大小官员皆已入狱,漕运总督范毅、水丞刘禹定以及都水监官员押解入京,听候发落。在黜置使的命令下,卫队从贪污官员家中,总计搜出现银、银票一百五十万两,珠宝数箱,名画墨宝无数。证据确凿,等候问斩。
晋州官场元气大损,竟瞬间空出四十余个大小官职,尤其晋州知府的位置,犹如涂满蜂蜜的蛋糕,香味袭人。但是,没人敢通过幕后关系捞取官职,紧要关头,保全自身才是重点。在众官惶恐不安之时,黜置使李子昂钦定原晋州通判荀微出任晋州知府一职,州判曹鹤暂时主持晋州军务,等待京都旨意。
污水遍地的菜市场门口,聚集数千民众,翘首期盼,目光肆意流转在高台之上的犯人,心中说不出的痛快。这群日常里欺男霸女、趾高气扬的官老爷,落得这般田地,真是老天开眼。行刑官肃然诵读犯人的罪行,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强夺农田……足足半个时辰,才念完所有人的罪行。
犯官们抽泣着,挣扎着,沉默着,口中酸臭的封布令其无法开口,手脚被绳索勒出一道道血痕。有不甘,有后悔,有无助,有愤恨。
“斩!”
刀光闪现,一排整齐的人头滑落,鲜血自颅腔喷涌而出,似那绽放的烟火。滚落的人头被台下饥肠辘辘的野狗叼去,瞬间消失在人群视野中。几个老人攥紧手中的陶碗,等待刽子手离去,急忙上前盛满鲜血。据说人血可以治病,更何况尊贵的官老爷的血。
人群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甚至有人冲向高台,砍下尸体的手指、脚趾,带回祭告先人,仇人已死。在衙役的驱赶下,人群四散。晋州贪污案结案。
晋州河河底,依旧汹涌澎湃,河面之下暗流涌动。春汛来临,搜查的百万银两在皇帝授意下,用作修缮河堤,疏散两岸居民,数万百姓流离失所,离开生存数十年的故乡,走向茫然的未来。
田野里,老农收割一茬又一茬的韭菜,垒在竹篓内,新生的韭苗探出头来,在雪水的滋润下,缓缓生长。
黜置使卫队巡查北河省,代天巡狩。
京都,皇宫,御书房。
皇帝舍弃卧躺数年之久的软榻,宛如慵懒的汉子,瘫坐在沙发之上,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摆放数十件奏折,过目一遍,盖上玉玺,无需批注,后续自有人办理。皇帝挥动手袖,放下毛笔,将心中思绪放下,缓缓开口。
“玉勋,你再和我说说施哲如何处理的那件事。”
“是。”
王内侍将施哲如何应对偷师之事的对策、行动细细讲来,连夜派人寻找异国人,套话林国厨子,借机将炸鸡店食客发病之事一并解决,虽有所缺漏之处,事情却也圆满解决。
“出乎朕的意料,朕以为一个七岁孩童无法应对此事,会由他的祖父出面解决。令朕惊讶啊。”皇帝赞叹,露出欣慰的笑容。
“翰林大人是令人惊讶,一夜之间便找到破解之法。不过,翰林大人最近派人四处寻找林国人,让永嘉县令盯住林国厨子,怕是要睚眦必报。”王内侍打趣道,暗叹施哲终归还是孩子的心性。
“吃了闷亏,换作朕,也不会一笑而过。”皇帝笑了笑,继续说道,“让陆家那边再加大力度,朕等不了这么久,拔苗助长,说不定也是好事呢。”
“是。”
永嘉县,施家工厂,办公室。
“少爷,周家商行家主拜访。”安大敲门而入,走向施哲身旁,小声提醒道。
“这是第二十波了,和原来一样,病假,不见人。”施哲揉了揉眉心,身后的温淑见状,略微加重手部的力道,揉搓施哲的双肩,绷紧的肌肉渐渐放松。
“少爷,周家主带着名贵药材来的,您已经生了三天‘病’,都担心您的身体。”安大劝道,商行的人为了见到施哲,纷纷从自己这个工厂管事入手,经过施哲同意,最近银票、珠宝以及昂贵的绸缎收了不少,可拿人钱财未替人办事,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没事儿,哪是担心我的身体,担心的是玻璃的生产。告诉他们,工厂将来是否会出售玻璃,寻找合作商,都依祖爷爷的意思,不用再找我了。”施哲没心没肺的说着,手中粉笔挥舞,绘画演习的区域地图。
“此事不妥。老爷每日招待官员、贵人,已有数十日,不曾间断,甚至未曾寻到时间与少爷询问相关事宜。”
“你放心,祖爷爷现在痛并快乐着,送上门的好事哪能拒绝,过阵子就好。安大,你告诉黄滨,演习定在附近的小岛,让他最近加强游泳训练,尤其是那几只旱鸭子。”施哲吩咐道,护卫队训练一月有余,荒野求生的课程前些日子结课,接下来轮到实战训练。
在洛朝,没有环境保护法、珍稀动物保护法的规定,再加上良好的生态,小岛上不存在缺少食物、淡水一说,普通的荒野求生可能会演变为美食节目,因此,此次实战演习,拟定为“猫捉老鼠”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