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赵九珍就有些心神不宁。早起刷牙的时候,院子角落里的树上一只乌鸦放肆的叫着,更让赵九珍心烦意乱。
草草的吃过早餐,赵九珍照例拔出佩刀小心擦拭后才还刀入鞘,将佩刀悬在腰间。
他的佩刀还是当初参军时配发的,受伤退伍时作为纪念留了下来。
作为余诚手下第一批被招募的社兵,赵九珍也说不好是幸运还是不幸,与他同一批被招募的,像杨双、龚汉都已经当副团长了,就算际遇差点,最低也是个排长。
然而当初伏击巡抚家李公子回乡的车队改变了赵九珍的命运。战斗中,他的小腿被长矛贯穿,虽然保住了命,但那条腿却瘸了。
行动受限,赵九珍的兵是当不下去了。好在对于伤兵的安置余诚向来都很重视,除了拿一笔伤残抚恤金以外,还在农庄给他找了份活干。
等余家军占据荆州后,人才匮乏,像赵九珍这种根红苗正的铁杆,也迎来了新的发展。
经过两个月的培训,赵九珍被任命为沔阳州联防队队长,手底下有一百二十号招募的新兵。
联防队的职业是守卫城池,兼顾治安。余家军武德充沛,又有长江汉江遮蔽,将周围的几股势力全部隔开,所以各州县有联防队驻守就已经高枕无忧。
而沔阳在荆州下属各州县里也算大点的城池,所以额外多布置了一个连。不过这个连是以驻训为主,寻常并不参与城内事务。
联防队与州衙同署办公,沔阳知州名叫孙唯安,原是开封府学生员,被余诚裹挟着南下来到荆州。
到了荆州后,孙唯安就识趣得多,早早投靠了余家军,在政务学堂进修过后,被任命为沔阳知州。
知州是从五品的官职,孙唯安从生员一跃为知州,如同鲤鱼跃龙门,怎一个快活了得。
赵九珍与孙唯安其实有些看不对眼,孙唯安鄙夷赵九珍是大老粗一个,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赵九珍则嫌弃孙唯安故作清高,只会投机做官。
好在明面上两人还过得去。早上到衙署后碰了个面,确认荆州方面没有新的任务下发,两人便分开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这份平静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打破,城外张家洼村的村长派人来报案,在他们村子发生了命案。
开始赵九珍还没怎么在意,村民之间因为口角积怨,或者管不住裤裆里那点事,谁给谁戴了绿帽子,都有可能闹出人命来。
直到听报案的人说死了四个人,赵九珍才紧张起来,询问经过。
原来是张家洼一个村民挑了点菜想进城售卖,出村子不久就在路旁发现了四具尸体。四人都是青壮,被人刀砍枪刺,每人身上都有七八处伤口。
这村民慌张之下跑回村里报信,村长带人去看过之后,知道是出了大事,赶紧派人来城里报案。
赵九珍问:“死者是谁,你可认得?”
报案的村民就是发现尸体的那人,名叫张六哥,他吞吞吐吐说:“不,不认得。”
“不认得?”赵九珍眼神凌厉起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回话!”
张六哥慌忙说:“真不认得,不过看他们穿的衣服,应该是筑路队的。”
“筑路队?”
“是筑路队没错,前段时间他们路过我们村子,我见过。他们穿的衣服和别人不一样,都是蓝色对襟短衫,不用腰带纽扣,一拉就能合上的那种。”
这件事赵九珍知道,他还知道这支筑路队来这边是要修桥的。尽管荆州往沔阳的道路还未修通,但这条路有几条河阻断,所以他们要先在河流上建桥,然后再用道路连接。
筑路队是妥妥的余家军专属,虽说是搞得什么公司,但其实就是半官方的。筑路队的人一下被人杀了四个,很显然是有人在与余家军作对。
是谁干的?
土匪?还是豪强?
或者双方勾结?
要杀掉四个青壮,每人身上还有那么多伤口,凶手一定在十人以上。能做出这等大案的肯定不是小门小户,有能力且有动机的,只有这两种可能。
豪强是秋收时候被余家军整治得够呛,沔阳整个家族被连根拔起的都有七户大族,更别说那些被罚款的。尽管慑于余家军的强大武力暂时蛰伏,难保他们不会暗戳戳报复。
而在不久前荆州下的公文,要各地根除匪患,赵九珍暗中调查,将两个匪窝一举捣毁。擒杀了六十余名贼人。所以也不排除是有贼人同伙杀人泄愤。
这么大的案子砸下来,赵九珍先返回衙署向孙唯安汇报。孙唯安听后也大感震惊,立刻要求赵九珍前往事发地详查,自己则前往通讯处向荆州汇报。
为防此事贼人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赵九珍命令留守的副队长加强警戒,自己带了一个排在张六哥的带路下出城前往张家洼。
夏式步枪就连野战军都还没有换装完毕,联防队这种二线部队自然不可能装备。目前联防队城内镇暴使用短棍,有作战任务时则使用刀枪弓弩。钢制的前后胸甲因为便宜量大,所以联防队都有装备。
此外从野战部队退休下来的抬枪也都装备了联防队,这次赵九珍就带了一杆出来。
事发地离张家洼有四里路,此刻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村长已经带着村民将四具尸体搬到一边,用草席遮掩。
这种破坏现场的行为让赵九珍大为恼火,只能让村长找了四个村民模拟他们搬动尸体前呢现场情形。
现场遗留的痕迹其实挺多,赵九珍很容易就推断出这是一场伏击事件。大约十到十五人早早就埋伏在草丛里,等筑路队的人经过时发动袭击。
死亡的四名筑路队工人有过反抗,不过显然对方人多势众,很轻易就杀死了他们。
四名死者中有一人手上有血,却不是自己的,应该是他也给行凶者造成了伤害。
赵九珍看着这名筑路工的尸体,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亲自搜查,从这人暗兜里搜出一块令牌来。令牌铁质,三指宽,八厘米长,光滑正面是一个大大的“密”字。
赵九珍悚然一惊,这人是密营的探子!
密营的探子为何会在筑路队中?还被人杀了。
事情大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