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了正事，几人接着闲叙了一小会儿。
一盏茶的工夫之后，陈岳率先起身，抱拳微笑告辞。
“今日与先生一叙，受益良多，改日再行叨扰，在下先行告辞！”
“慢走。”
……
待脚步散尽，许悠探出头来看了看。
“许兄，人已经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好。”许悠按了下门上的机关，假山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暗门开启，许悠和老葛重见天日。
“你们二人也出来吧。”鸿业唤道。
这话不是对许悠说的。
话音未落，身后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两位长相一模一样，穿着也一模一样的女子慌忙跑出，跪倒在鸿业身前。
“公子，奴婢……”
牙关颤抖，双目低垂。
这才半天时间，两人就从趾高气扬的母虎变成畏畏缩缩的小羊羔。
鸿业的手段果然不容小觑。
“你二人先起来吧，往后你们就在我这府中当差，平日里走动多加注意，莫要被人发现了去，否则本公子也保不住你们。”
“是……多谢公子。”
这还谢谢呢？脑子卡了吧？
许悠愣了愣，头一回对鸿业产生了肃然起敬的感觉。
别的不谈，就这pua女人的本事，他要是学会点皮毛，不怕陆千栀和柳无双不乖乖撅起屁股任打任挨。
二女施施然离开，亭台内再次安静下来。
“许兄，为何如此看着在下？”
“看你脸上有花。”许悠自来熟地踱步到亭子内，在鸿业对面坐下。
反正两人已经是分赃的土匪关系，没必要藏着掖着。
“阁下驭人有方，许悠自愧不如，不过我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想听听鸿业兄是如何降服这对骄横小母豹的。”
“是这样……”鸿业双手捧起茶杯，双颊微晕，“呼”的轻轻呵了口气。
“越是信任一个人，在信念崩塌的时候受到的伤害就越深。”
“比如许悠兄家中娇妻，要是知道许悠兄其实是隐世宗门里走出的绝世强者，只怕所有的信任都会化为乌有吧。”
这话就像一柄尖刀，突然扎在了许悠的胸口处。
来得迅速，让人猝不及防。
他和陆千栀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利用与信赖的关系。
若是陆千栀知道了一切，大概如鸿业所言，是要黑化的吧……
可是……这鸿业又是如何知晓自己的底细？
许悠不动声色摸了摸左胸膛，确认了心脏没有出问题后，沉声道：
“你在试探我？”
“不，鸿业很确定，许兄的身份与鸿业猜测无二。”
“太聪明的人，活不长。”事已至此，许悠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
“天生的，在下也没有办法呢。”鸿业有样学样，跟着耸了耸肩。
好不要脸的人。
许悠微微眯眼，保持警惕。
“既然事情已经敲定，那我就先告辞了，记住你说过的话。”
“许兄放心，衍天宗的选拔仪式大致在本月中旬开启，届时在下一定会还许兄一个满意的答复。”
“呵。”
每一次与鸿业对视，那毫不避讳的，真诚中夹杂一丝戏谑的目光，总能让许悠感觉到切切实实的不爽。
话不投机半句多，多说也是废话。
许悠起身便走，跟着便是老葛“公子慢些”的叫嚷声随着一路。
“公子……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么？”二人走了没多久，清瑶不知从何处飘然而下，站定在鸿业面前，俏生生问道。
鸿业觑了眼清瑶明媚的眸子，调笑道；
“怎么？不放他走……留下和我家小清瑶入洞房么？”
“公子！”清瑶气得发抖，双手向前，一左一右拿捏上鸿业柔软的脸颊。
“唔……”鸿业没有反抗，只是口中发出可爱如小猫的呜咽声。
“公子，他可是想要杀了你啊！方才若不是清瑶在此，你……”
清瑶的胸口堵得发慌。
倘若那个无赖有一日真的杀了鸿业，她该如何是好？
杀了他，替鸿业报仇么？
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剧痛便从胸口扩散到了全身，让她全身发凉。
“唉，傻姑娘。”鸿业摇头叹息。
清瑶回过神，双颊生晕，收回捏在鸿业脸颊上的手，轻声道：
“公子，往后你一定要小心，无论是城主府那边还是无赖那边，对你都有可能产生威胁。”
“无赖还好，只要我跟在你身边，他不会伤害你的，但是洛小航这次吃了这么大亏，我担心他会狗急跳墙，查到我们的底细。”
九芳斋其中的人员与机关布置皆是出自清瑶与鸿业之手。
今日能够事成，不仅在于鸿业安排得当。
同样的，也有洛小航错估了九芳斋真正主人的原因在里头。
在洛小航看来，这九芳斋是洛家产业，大概率就是自家老爹所掌管。
在其间行事，自然有恃无恐。
却没料到，这一切都是鸿业从中作梗。
倘若洛小航想要追查，查到鸿业这里也只是早晚的事。
但鸿业对此似乎不太担心，单手攥着一口纵深的茶杯，撑着下巴，慢条斯理道：
“这也无妨，十八年了，总该与他见上一面的。”
“那老爷那边呢？”
“洛吼？”鸿业嘴角的笑容渐渐消散。
倘若许悠在此，一定会惊讶于她此刻的神情。
那是从未在鸿业脸上出现过的，恨意与怨毒到了极致的恐怖表情。
“我生于此世，大概就是为了了结他的性命而来的吧……”
“公子……”清瑶心疼地挽上鸿业的胳膊，轻轻靠在她的肩上。
柔风吹拂，小园香气氤氲。
鸿业靠在椅背上，惬意地呢喃：
“这一天，快了啊……”
……
……
落水城不大，却也不算小。
一路急行，回到许府之时已是傍晚时分。
门外扫地小厮耷拉着脸，许府外头张贴着白色绸布，四周一派灰蒙蒙暗摸摸的气息。
许悠皱眉上前，拍了拍扫地小厮的肩膀：
“这么晚了，怎么不开灯？”
“嗨，二少爷去世了，还开什么灯啊，招老爷夫人嫌么？”
小厮闷头扫地，随意应了一句。
“哦，原来如此。”许悠若有所思。
看来许长卿搬救兵没找到我，许家人以为我死了……
这样的话，误会可就大了。
许安延那边先不谈。
许惊天，慕容雪，许长风三人要是知道自己的死讯，岂会善罢甘休？
这边刚和洛小航达成了和平协议，那头就反水，怕是要节外生枝。
想到这，他三步并作两步，踏进了许府高大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