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话一字不落落入老葛耳中。
老东西眼睛提溜一转,悄悄溜到许悠的边上,耳语道:
“公子,似是有炼药师前来,咱们撤不撤?”
“炼药师来药铺不是很正常,大惊小怪什么。”许悠眼皮子也不抬,一边忙活手上的事情,一边随意回应道。
“公子诶……”老葛直捂脸。
此前许悠在胡天啸面前大显风头的时候,这老头子在暗中一直盯着。
许悠的本事,他也很惊奇。
身为一个纨绔,竟然深藏不露,有一手独门铸剑绝技。
但就是如此,他就更加不信许悠还掌握了一门炼药绝学了。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他才多大,可能拥有两样绝技傍身么?
“别挡着。”许悠见老葛杵在原地不动,随手拨开他,单手摁住鼎炉:
“一会儿你们离我远些,我这法门以烈火成药,出炉时难免发生意外。”
“意外?”老葛一听,顷刻间没了踪影。
而清瑶却没有动静。
“怎么?耳朵不好使么?”许悠问道。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公子让本姑娘保护你,本姑娘自然要看着你的安危,倘若你死了,那就把尸体带回去,也算完成任务。”
“你家公子……该不会是个基佬吧?”许悠莫名感觉菊花一紧,裤裆仿佛有北风划过。
“放肆!不许对我家公子出言不逊!”
“行行行。”
说话间,许悠手下的炉子突然冒出一股热浪。
轰!
炽红热焰于鼎底窜出,霎时间染红了整间药铺。
“炸炉了!撤,快撤!”
“保护少爷!”
“把那贼子抓起来!”
饶是训练有素,也难免在烈火之中乱了方寸。
洛九重手下十几名精锐一边躲避着飞来的流火,一边默契地兵分两路,一边向许悠那边走,想要擒下这可恶的罪魁祸首。
一边往后方移动,意图保护洛九重。
“大事不妙!少爷,那小子把桌子烧了!”
“老子听到了,用你多嘴!”刚从门外回来,洛九重便听到了许悠造成的巨响。
咚——
一脚落在小腹上,小邓子被洛九重踢了个趔趄,唯唯诺诺跑开。
洛九重脸色泛黑,望着漫天火雨,心头后悔不迭。
“给我抓住他!本少要将他碎尸万段!”
太大意了,上了那姓许的大当!
不!或许他根本就不姓许,是洛小航那杂碎派来搞事的!
他越想越气。
砰的一下!
肥硕的拳头狠狠砸在桌案上,木桌发出一声悲鸣,在巨力冲击下化成了碎末。
“是!少爷,我们这就去,但这屋里的火……”
“火?咳咳……”气过了头,他都忘了自己置身火海:
“速速喊人来灭火,今日便是把你烧死在此,也务必保住本少的药草!”
“是!”一众干将得令,火急火燎地离开。
片刻后,门外响起了扯着嗓子的大喊声。
“走水啦!走水啦!”
哗啦啦——
上百号人拿着水桶,往药铺门口浇灌着。
火势看着虽大,实际只集中在药铺侧边的小窗附近。
不消半刻钟,扑天烈火渐渐偃旗息鼓。
“娘的!”洛九重啐了一口,打开后门,往里走去。
“抱歉,让二位大师看笑话了。”
“大少爷何出此言,此等宵小之人,狡猾异常,大少爷一时失算,也在情理之中。”卢远拱手道。
“哎~误信小人。”洛九重摇头叹息,踱步入药铺。
满目疮痍,四面墙壁已被烟火熏黑。
刺鼻的焦糊味钻入耳中,可把洛九重心疼坏了。
“小邓子,去统计一下这次走水造成的损失。”声音带着颤抖。
噔噔噔——
正心疼着,身旁骤然划过一道黑色人影,劲风卷起他的衣角。
洛九重愣了下:
“钱大师,那里危险哪,莫去!”
钱瀚不为所动,径直走向角落里烧的乌黑的鼎炉旁,顾不上余温尚在的炉鼎,将手伸了进去。
“钱大师?”洛九重小心翼翼走近。
炸炉造成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别说炉子本身就是个小型炸弹,光是炼药失败所制成的药液就带着含有剧毒的可能。
洛九重比任何人都惜命,自然不会离危险太近。
见钱瀚毫不犹豫,沾了鼎中药液就往嘴里送,他惊得面无人色。
“大师,别!”
“这是!!”钱瀚一甩长袖,转回了头,冲洛九重身后毕恭毕敬的卢远招了招手:
“老卢,你,你快来看看!”
洛九重瞪圆了眼。
与钱瀚这老登相处两年,他还是第一次见他阴沉的老脸上绽放笑容。
关键是,这笑容还显得如此童真,喜悦中夹杂着憧憬。
仿佛呱呱坠地的婴儿见到了母亲的乳汁一般。
卢远的反应比洛九重好上不少。
作为多年挚友,他是见过钱瀚露出如此孩子气表情的样子的。
见到难得一见的古书,或是炼制出珍稀药液,他都会显露欣喜之色。
只是如此失态,近乎手舞足蹈,还是头一遭。
瞅了眼呆若木鸡的洛九重,见其没有反驳,卢远迈开步子,走到钱瀚身边,皱眉问道:
“钱兄,这是为何?”
“嘘,不要多问,你自己尝尝便知。”
钱瀚将手中炉鼎递过,面上带着止不住的狂喜。
卢远面色古怪地接过鼎,轻轻吸了吸鼻子。
医人的大夫讲究“望闻问切”,这炼药师也有“望闻”二字。
不过闻字当先,鼻腔嗅觉比眼睛看来得更加便捷。
“这味道,这是……!”卢远眼中闪过一抹讶异,迅速伸手入鼎,捻了一丝丝药液放入口中。
刹那间,清甜如琼浆玉液的滋味在口中化开。
炼药万变不离其宗,同样的手法精炼出的药液味道皆有相似之处。
药物本身的滋味在成液途中,大半会被消耗殆尽,只保留其中精华部分。
似这汤药一般甜美的滋味,他炼药半生,还从未于其他地方品尝过。
炼制的虽是最简单朴实的风寒药,这药效却已然臻至化境。
可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钱兄,这炼药之人,功底只怕不在你之下……”
“不。”钱瀚摇了摇头,眼底的狂热一闪而逝:“其可为吾师也。”
“哈?”洛九重刚回过神,听得钱瀚如此言语,又是一愣。
这药不是那小子炼的么?没搞错吧?
“小邓子,你过来。”他转了转懵懂之中的脑袋,招呼道:“打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