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的态度摆得如此之低。
低到以头抢地,连尊严都不要了。
许悠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当下也难以再说出难听的话。
回首看了看一旁默然许久却始终攥着他衣衫下摆的田浅浅。
“田姑娘,方才在下所用的铸造之术,你可见识过?”
沉默的摇头,厚厚的黑眼袋上面是一对略显迷茫的眸子。
许悠摸着下巴,面无表情地思索着。
按照他此前的想法,这腾龙阁应该与他某位故人有所联系。
否则的话,他随手创造出来的古怪灯泡是如何问世量产的?
可眼下这腾龙阁最好的工匠都对青藤峰上微末的铸剑技艺无知无觉,这就耐人寻味了。
“那你可将我刚才铸剑时候的具体流程记下?”
许悠这么问,是打着当甩手掌柜的想法。
这老头盛情难却,他又不想真的收徒横生枝节,那就只能找个代工的倒霉蛋当这个老师了。
眼前这名少女在鸿业和清瑶的介绍中说得明明白白,是个常年蜗居在小房子里的技术宅。
这样的话,自己稍微提点几句,说不定她就能融会贯通了呢?
话音未落,田浅浅便动了起来。
“诶,浅浅你干嘛呢?”
清瑶想要阻拦,被许悠挡下:
“田先生的手艺,本少也想见识一二,你可别扫了本少的兴。”
“本少,本少,就你当过大少爷是吧?臭不要脸。”清瑶皱了皱小鼻子,一脸怒意。
要不是公子特意交代过不许出手,她早这滑不溜手的纨绔踩在地上摩擦了。.
被许悠用手臂当栅栏拦着,她没有硬闯,而是站定了,往田浅浅那边探去。
其实她也好奇,田浅浅在公子的口中是无所不能的女中豪杰。
可与她相处的时候,总觉得她只是块冷冰冰的木头。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看看好了。
须臾间,田浅浅动作娴熟地填入铁坯,动作举止一气呵成。
清瑶不由发出惊呼:
“好厉害,浅浅果然如公子所说的一般,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注意到许悠呆滞的目光,她不由感到了一丝好奇。
难道许悠也被浅浅的能力震惊到了么?
不对啊,这可是他刚才展露的技艺。
许悠确实震惊得无以复加。
不是在于少女的动作有条不紊,散发出的气息竟然已经接近四品三阶。
而是在于她竟然复刻了许悠所有的动作,一分一毫都没有错过。
这田先生,竟然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
三人沉默着,欣赏着田浅浅迅捷而优雅的铸剑动作。
短短半个时辰,龙纹再次出现!
“神迹,真乃神迹也!”胡天啸兴奋至极,捧着刚到手的又一把宝剑爱如珍宝。
“有这么了不起么……”清瑶眨巴着漂亮的杏仁眼。
这丫头不龇牙咧嘴的时候,也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呢。
嗯,这一下,胡天啸应该就不会缠着自己了吧。
许悠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回到隔间,一抹黑影穿梭而来,拦住了去路。
“请师父收下徒儿!”
倘若方才还有犹疑,此刻胡天啸已经完全为许悠的铸剑造诣所折服。
只是稍稍提点一二,便能够完全掌握龙器的铸造法门,倘若经他悉心指点,自己毕生所求岂不真有实现之日。
咚咚咚——
磕头声在偌大厅堂内不停奏响。
就连两边埋头干活的另外两位工匠耿金秋和廖长旺也侧目看了过来。
方才的动静他们不是没有察觉,而是不想理会。
隔行如隔山,铸剑与铸造斧钺钩叉看似殊途同归,实则有天堑之隔。
他们看不出门道,自然也不想浪费时间。
只是二人没想到,平时脾气最为暴躁的老胡竟然会对一位少年卑躬屈膝。
这副做派,就连在鸿业面前也从未展现过。
人是天生具有好奇心的生物,老工匠如此,少女自然更是如此。
清瑶一边搀扶跪伏在地的老胡,一边用惊异的目光打量许悠。
“喂,老胡都这样了,你就同意了呗,咱们腾龙阁又不会亏待你。”
许悠摇了摇头。
嫌麻烦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他并不想暴露在可能出现的故人眼底。
如今对方不知在何处,刚好躲得远远的,省得招惹是非。
“田先生已经完全掌握了我的微末伎俩,完全可以当你的导师教授技艺,何必找上我?”
这话说得发自肺腑,他所学的就那么一丁点皮毛。
连剑的款式都得定制,似陆千栀所用的女式软剑,他根本就造不出来。
更别说铸造一把拥有品级的宝剑了。
只可惜,他越是这么说,胡天啸的头就磕得越响。
“技出何人,徒儿自能分辨,师傅若是不原谅徒儿,徒儿便只能求死于此!”
“咚咚咚”变成了“砰砰砰”,眼看着石地上已经染上了一抹殷红,清瑶急道:
“你就答应了老胡吧!他是个认死理的人,你怎么劝都没用的。”
“不行,我不是来收徒的,我也没有收徒的资格,实话说了吧,倘若我真有本事,又何须仰赖你腾龙阁为我铸剑?”
“这……”
小姑娘蹙眉想了想,这话着实有道理。
可许悠刚才展现出来的本事又是实打实的。
这又如何解释?
总不至于,这狂妄不羁的混蛋男人是个谦逊不愿出风头的隐士高人吧?
谁信啊……
“师父,徒儿之前出言狂妄,得罪了师父,请师父责罚,请师父海涵!”
胡天啸认准了许悠生他的气,
“海涵不了,走远点。”
许悠怒了,这老头怎么一点边界感都没有,没发现自己现在很烦吗?
“师父!请收下徒儿!”
……声音逐渐远去,胡天啸的神鹰却没有跟上来。
看来这老头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脸皮倒也不是那么的厚。
不过这样一来,许悠反而更担心。
只怕他不会轻言放弃,到时候见着这老头还得绕着道走,烦人至极!
许悠叹了口气,暗道出师不利。
随手带上房门,低头看了看被紧紧攥着的衣角。
“田姑娘,关于在下需要的佩剑,你可不必用此法锻造,品级达到黄级上品便可。”
话音刚落,推门而入的清瑶抱臂皱眉道:
“你明明有这么厉害的锻造手艺,为何痴醉于武器品级?”
“姑娘以为,品级和工艺哪样重要。”
“自然是工艺,这品级相当于武者品级,提升的是你的灵气和血脉,而这工艺则等同于骨肉基础,即便品级再高,倘若肉体本身弱不经风,一碰就倒,交战之时也是个不堪一击的软骨头。”
清瑶抱着双臂,说得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