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王宫出来的时候，楚歌手里掂量着乾坤袋，喜笑颜开的扯明赫的袖子，仰头再度确认，“快二十旦魔石，真的都给我？”
明赫抬手，食指关节敲了一下她脸颊上的面具，答道：“当然。”
楚歌心满意足了，问道：“话说你们最后在打什么马虎眼？鬼王大人的面色不是很好看呢。”
“逼他站队罢了，我不给他施压，他就联合别人试探我的底限，次数多了也烦得慌。而且我也不指望这个老狐狸能真派上什么用场，两族明面上的联合，多多少少会给他族一些威慑力，如果那些杂碎能稍微动动脑子思考一下后果的话，我也能歇会儿了。”
楚歌吐槽，“感觉各族之间好像一直斗来斗去，到底在斗什么？”
明赫闻言笑的讥讽，“吃太饱过太好，闲得慌，所以就要造孽，造了孽发现捅了篓子，补又补不上，留下一堆烂摊子收拾不了，干脆就不收拾了，开始打起别的坏主意了，一帮不长记性的东西，收拾来收拾去，还是这副死德行，永远在作死的道路上，拦都拦不住。”
楚歌不太理解，“既然拦不住为什么还要拦？爱作死就作呗，全部都死光不好吗？”
明赫诡异的沉默了，看向楚歌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近乎无奈的叹了口气，“阿楚，没有那么简单，或者说其中的内情要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一百条、一千条、一万条命的生死都是小事，但数目上涨到百万或者千万呢？九重天下万事万物之间都要不可分割的关联，要是放任他们这么闹下去，九重天下就完了，哪怕如今魔族看似可以独善其身，但倘若真的有一天魔界之外的生灵都死绝了，那就意味着魔族也快走到头了，如此说，你可能明白？”
这段话很长，包含的信息很多，楚歌甚至没在意到明赫突然出口的昵称，摊开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我可以理解你的意思，魔气的本质是万物生灵的八苦七难，倘若世间生死大事难以平衡，尤其是死大于生时，就意味着十万大山上的迷障会逐渐减少，这对魔族来说也等同于毁灭性的打击，但这有何难，既然他们喜欢斗，也不听话，那就将他们如同牛羊圈般的畜生那样，围起来好生饲养，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谁听话谁就有饭吃，这不就可以了吗？”
明赫不想再让她说这种话了，手臂一伸，把人揽到身前提起来，另一只手覆盖在她纤细的后脖颈上拍了拍，像是在给小猫顺毛一样轻柔，轻声回了句：“但他们不是畜生，所以不能这样做，这些事你只需要当个乐子笑一笑就过去了，在魔族开开心心过你的日子，别人的事都和你没关系。”
楚歌被抱的有些高，以至于她只能趴在明赫的肩上，也看不清明赫此时的神情，垂着头拨弄他脖子上的颈链，闷闷问了句：“你生气了吗？”
他抱着她往前走，回道：“没有。”
“哦……”
他又说：“真的没有。”
楚歌便开心的“嗯”了一声。
这个无尽长夜发生的事情太多，楚歌实在是累了，就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她便趴在窝在明赫的肩头半梦半醒的睡着了。
明赫带着她一路通行无阻的回到魔宫，替她取下发簪和面具，将人扶着头小心的安置在床榻内，给她盖被子的时候，看到她腰间一直不离身的白玉酒壶，连同乾坤袋一起从衿带上解下来放在了床头。
他没在她身侧坐下，只是缓缓蹲在地上俯在床侧，伸手替她捋了捋额头上散乱的发丝。
楚歌似是有些冷，身子蜷缩在一起，感受到明赫手指上的温度便不自觉的往前凑，直到她的脸颊和和明赫的掌心完全贴合，像是在睡梦中抓到了好玩的东西，白皙的指节覆盖在明赫的手腕上，浅浅的呼吸在明赫掌心聚拢，汇聚成一片温热的湿气。
明赫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微微有些出神，静了好一会儿后才某种情绪中回神，指尖随意掐了个术法，将楚歌乃至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楚歌不再觉得冷，蜷缩的身体松弛下来，睡像看起来更安稳了。
不知道为何，熟睡的楚歌罕见的做了梦，那是一个很朦胧也不算清晰的梦。
梦中的她走过一条长廊，栏杆两侧繁花茂密，春日暖阳倾落，在光洁无尘的石板路上投下她的影子，花影与她的飘带纠缠在一起，摇曳生姿。
走过长廊，她踏入阁楼，提着裙摆登上木质的台阶，台阶受力时，能听到嘎吱作响的声音。
阁楼顶层，有一扇覆盖了整个斜面的琉璃窗。
暖光透过彩色的琉璃截面，在地板上投下圆形的光影，而透着颜色的光影中，有枝叶因风浮动的剪影，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倒影。
她站在阁楼仰头往琉璃窗外看去，在入目绚烂的色彩中，看到了一片翻飞的玄色衣摆……
楚歌没有看清他的脸，因为她还有她的梦被巨大的黑色旋涡吞噬，梦境霎时分崩离析，连带着她本就模糊的意识一同陷入了黑暗。
这一觉，楚歌约莫睡了将近五个时辰。
魔界不见日升日落，什么时候睡、又什么时候醒，压根扯不上作息的问题，就算楚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赖在床上，也没人会说她什么。
楚歌意识苏醒的第一反应是头好晕，第二反应是肚子好饿。
她眼睛都没睁开，捂着脑袋从被褥里勉强爬起来，嘴里嘟囔着：“头怎么这么疼……”
人还迷糊着，空白的大脑在回忆里捕捉了半天，结果什么都没捞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起垂落的浅色帷幔，轻轻落在楚歌的额头上试了下她的体温。
“没生病……”明赫眉头轻蹙，问道，“你是不是做梦了？”
楚歌睁开眼，看到了立在床侧的魔尊大人，一身紫檀色的开襟长袍，金丝勾了云纹，胸前坠着红玉串珠，身长玉立，俊美绝伦，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一睡醒就可以欣赏魔尊大人的美貌，楚歌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她摇头又点头，随后又补充：“似乎是做梦了，但我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