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黑暗中醒来,面对眼前再一次变换的场景,奚云已经不怎么惊讶了。
只是有些可惜,她还没能见到清夜剑尊呢。
奚云低头,发现玉坠仍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她的心定了定,下意识地抬手摩挲玉坠,仿佛秦述怀还在里面一样。
她环顾四周,大片大片的农田一望无际,一轮红日渐渐沉没于原野之下。
田埂上走来两个人。
“听说了吗?秦家的那个女人今天又发疯了。”
“是啊,说来她的那个儿子真可怜。你看到没有,啧啧啧,浑身都是伤,手上还有那么大的一个口子。”
“哎,那有什么办法,她自己也是个可怜人。真是的,明明本来是好好的一个人……”
“都是一个村的邻居,反正我们能帮就帮一点吧。明天让我家那小子给她家送些药膏去。”
奚云敏锐地捕捉到“秦”这个字,难道这个地方也与秦述怀有关吗?
她走上前去,“你们好,请问一下……”
那两个说话的人却像没看到她一样,如常地往前走。
奚云有了一个猜测。她伸出手,果然发现自己的手直直地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看来这里和之前的那个城不一样,她不能对此处产生任何干预和影响,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于是奚云紧跟着那两个人,继续听他们的对话,慢慢整理出了大致的故事。
秦家的女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得了疯病。清醒时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发疯后却控制不住自己,甚至会殴打她的儿子。
她因此一直很自责,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多次生了死志。好在她的儿子很懂事,总是宽慰母亲。还在村里想方设法地干活赚钱,照顾生病的母亲。
村子里的人也很同情这对母子,对他们多有帮助。
想到这个故事中的儿子可能就是曾经的秦述怀,奚云只觉得心口发闷、难以呼吸。
她紧抿唇瓣继续往前走,却发现本来无边无际的田野突然就走到了头,前面的那两个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不远前出现了一座普通的村舍,奚云心有所感地走过去,穿门而入。
她回头,目光触及门后剑气的划痕,一段画面兀地出现在眼前。
一个修真者来到了这个村庄,他仗着自己的修为横行霸道,村民们都深受其害。
后来这个修真者看中了年轻美丽的秦家女,强行与对方在一起了。
但修真者只是贪恋美色,他根本看不起一个普通女子,更不用提“爱”了。
秦家女被他困在家中,只能任他摆布,整日都以泪洗面。但这时她已经发现自己怀孕了,想到无辜的孩子,她还是咬牙妥协了。
秦家女的父母见女儿被抢走,又遭到了这样的对待,而他们却无力阻止。于是忧思成疾,不久后就郁郁而终。
秦家女生下孩子后刚好得知这个消息,巨大的仇恨逼疯了她。
自傲的修真者看不上这个已经疯了的女人,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村子。至于普通的女子和孩子,那在修真者漫长的一生中不过只是小小的波澜。
秦家女看着尚在襁褓里的孩子,眼里交错着复杂的怨恨与爱。
眼前的人影渐渐消散,徒留一扇破旧的木门。
难怪她无法触碰到这里的物件与人,原来这里竟是……秦述怀的过去吗?
奚云已经隐隐知道了什么,她无力地攥紧拳头,继续往里走去。
卧房门口似乎有血迹,奚云顿了顿,突然有些害怕可能会看到的画面。
她闭上了眼,最后选择先进入旁边的厨房。
奚云刚踏入厨房,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灶台前。对方和灶台一般高,正站在小凳子上肃着小脸切菜。
从小男孩稚嫩但精致的五官中,奚云认出他就是幼年的秦述怀。
才这么小就一脸冷漠啊,真是怪可爱的,奚云心中的压抑突然就被冲淡了许多。
尽管这里的人看不到自己,但她还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戳了戳小秦述怀那张看起来软乎乎的脸。
小秦述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放下刀,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颊。
小可爱还挺敏锐的。奚云还想再戳一下,但此时从厨房门口进来的女子打断了她跃跃欲试的动作。
“小怀,下来吧。”那个女子温柔地笑着,“今天娘给你烙饼吃好不好啊?”
“好。”小秦述怀放下刀跳下凳子,扑进娘亲的怀里。
女子摸摸小秦述怀的头,“我们小怀真棒,葱都切好了,那我们今天就吃葱油饼啦。”
女子和面擀面,孩子也垫着凳子帮忙,奚云就在一旁看着,嘴角不知不觉地扬起。
难怪阿怀现在对下厨颇有天赋,原来是从小就在厨房给母亲打下手啊。
在母子俩的共同努力下,葱油饼很快就出了锅,金灿灿香喷喷的冒着热气,和奚云在街上看到的很像。
“来,我们快尝尝。”女子把饼装进盘子里正要端上桌,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她手中的瓷盘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就像是这短暂的温馨一样。
“娘!”小秦述怀冲过去,却被女子用手臂狠狠挥倒在地。
他白嫩的手掌按在地上的碎片上,鲜血淋漓。
女子似乎被鲜血唤起了一点理智,对儿子的内疚和关心一时间占了上风,没有再出手去伤害儿子。小秦述怀见母亲稍微安静下来,赶紧扶着她回了卧房。
画面再一次消散了。
奚云看着碎片上的血迹,捂着脸脱力一般地蹲在地上。
有过短暂的美好却被狠狠打碎,与全然的痛苦相比,到底哪一个更让人难以忍受呢?
奚云不知道,她只是好想好想抱一抱那个孩子。
可是在这里……她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