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今日觉得憋闷,便从海底浮游上岸。
他坐在海岸边的松枝上看着落日,突然心口猛的疼痛了一下。
他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五十多年了,心中的符咒从没有一刻有过动静,为何如今却异常剧烈疼痛。难道?他想没想招来了白鸟,对它说:“飞神山。”
今日燕婉百般无聊又偷偷溜出了宫,来到了百鸟山,她坐在祝融之前居住的木屋子,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接着又拿出了铜镜,对着铜镜叫了几声“铁生”,结果并没有回应。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祝融正在和几个黑衣人大战,他的铜镜也因此滑落了。
她坐了一会,又觉得无聊就想着去森林深处,找一找之前和铁生一起挖的那个陷阱,看看是不是可以有小兽跌落进去了。
深林里突然刮起一阵风,她感觉到了什么异常,直觉告诉她有危险,于是她赶紧躲到树的后面。
燕婉的心里正纳闷,铁生走之前都说了,这个森林中一些猛兽,他已经差不多都抓起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凶狠的怪物了。
所以她才敢走进这深林之中,而如今怎会有这样一阵妖风刮起,她心中顿感知到不妙,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她感到很害怕,但是又不敢回头看,于是突然拔腿就往前跑去。
奔跑中,她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自己。
她跑得越快,那个东西就追得越快。
但是,突然她的脚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直接就摔倒在地。
她摔倒后抱住自己的头,一边喊:“大胆妖兽,你连本王姬都敢碰,不怕天帝灭你九族。”她转身用衣袖护住了头,透过衣服的缝隙往前方看着,那里站着一位翩翩白衣的男子。
因为戴着面具实在看不清对方的容颜,但从身形看来,此人身形挺拔,那身白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分外贵气傲人。
她心想,幸好是一个人。
但是她始终不敢爬起,还是用手护着脸躺着。
那人开口了:“你说你是王姬,我只听说天帝只有一个幺女,五十年前已经......”他顿了一下,后面就没有说下去了。
“你说的那是我姐姐,我姐姐过世之后,我才出生的,我才是小王姬!”
她把手放下来,把头一抬,用傲娇的眼神盯着来人。
她发现那个人真是奇怪,之前一副冷面冷语,在看到她的面容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大变,从凌冽的眼神变成了震惊,然后是疑惑转为柔情。
他几步走上前,双手扶起了燕婉,眼睛含着雾气叫了一声:“获儿,是你吗?”
相柳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个躺在地上耍赖的女娃,竟然长得如此像姑获。
只是,细看之下,发现她的年岁显然要比姑获小很多。
但那张脸,就是姑获的脸啊!
他尽量克制住激动的情绪,轻轻地抱着燕婉,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燕婉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只能任由他抱着。
但是,当她确认此人并无恶意后,心想着或许他只是认错了人。
燕婉拍着相柳的背说:“大叔,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获儿,我是燕婉。”
“你不认识我了吗?”
显然,他并不愿意相信这句话,他又再次看着燕婉的眼睛:“我是相柳,是我啊!”
他的眼泪充满着渴望,渴望这个小女娃可以告诉他,他心爱的那个人并没有死。
“大叔,你真认错人了,我不是她,我是神山的小王姬,我真不是她。”
稍许片刻,当相柳冷静下来后,细细打量这女娃,看了她的真身和灵力,发现她确实不是姑获。
他放下抓住燕婉胳膊的手臂,有些尴尬,于是转过头望着远方说:“许是我太想她了,所以认错人了。”
燕婉瞪着大眼睛说:“那位和我长的很像吗?”
“嗯。”相柳忍不住又看了燕婉一眼,“你的眼睛很像她。”
燕婉莞尔一笑,“如果那位知道你如此想念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如果有一个人也像这样记挂我想着我,我一定也很开心。”
她想到了铁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也在记挂自己。
“你的腿流血了。”相柳指着她的腿,发现已经摔破了一层皮,鲜血正在渗出。
“哎呀。”此时燕婉才发现自己的腿磨破了皮,连走动都不行。
相柳蹲下身子抱起了燕婉,一起来到了小木屋,他隔着衣物给她疗伤。
没一会,伤口就愈合了,燕婉又活蹦乱跳了。
燕婉隔着面具打量着这个人的面容,只见他的眼神如星光流转,柔情似水,他还特别温柔地把她的腿轻轻放下,又找了些水给她喝,从口袋里掏出了卤牛肉递给了燕婉。
燕婉也确实饿了,拿起卤牛肉就啃起来。
然后一抬头就发现那人的眼神正出神地盯着她,和她眼神碰撞的片刻,男子又立刻转过头去。
燕婉说:“你打算去哪里找她?”
相柳摇摇头,眼睛红了些。“她已经不在了。”相柳慢慢说出了这句话,心中隐痛不已。
“啊?”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的话,燕婉只能低头啃着仅剩的一个饼子。
并且偷偷瞅着看着外面出神的相柳,心中隐约生出一种隐隐的疼痛感。
是可怜这个对情人的执着的男子,还是想到自己以后也能有这样一个人如此对她吗?
等燕婉吃完饭后,她的腿也没有那么疼了。
相柳提出送她回去,两人就慢慢在路上一前一后走着,燕婉走在前面,相柳保持距离跟在她后面。
有时,燕婉会偶尔转过身看他在不在了,而他就这样看着她。
到了宫外,燕婉对相柳说:“柳大哥,我到了。”
相柳点头说:“告辞!”转身离开。夕阳西下的暮光打在了相柳的白衣上,白衣染成了粉色,如淡淡的血液。
燕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心口一疼,她赶紧捂住心口。接着,又是一阵一阵撕扯扎针的疼痛感清晰地传来。
如同有人拿着细细的针在一下一下扎着。
“怎么回事?看到他的背影,我怎会觉得如此不舒服?”
说完燕婉摸摸脸,竟然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了。
她看看天空,没有下雨啊。是眼泪?为什么我会流眼泪呢?
相柳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深林黑色阴影下。
相柳其实并没有离开太远,他就住在了那个木屋里。
这天,燕婉又偷溜出来。
这些天,铁生一直没有和她联系,她一个人无聊极了,想着要不要去小屋看看。
这几天她的心里一直隐隐的疼,好像就是从见到那人开始,而且一直会翻来覆去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一个白衣的男子孤独走入海中,她在后面大声呼喊,他也听不见,只是一点点被海水淹没。
当燕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是泪流满面。
想着想着她慢慢往前走,突然抬头意识自己好像走错岔了路。
她竟然走进了后山,后山是禁地,平时是不允许神山上任何人靠近的,帝父也反复叮嘱了燕婉。
而此时天色也突然渐渐暗下来,要下雨了。
燕婉想着赶紧到山旁边找个山洞躲一躲雨,于是加速往前赶。
她走过山林看到在树藤掩映的地方有一个不大的山洞,便赶紧走过去,山洞的上方贴着一道符咒,好像要镇压里面的什么东西,但因燕婉心急所以并没有看到,便这般一头钻进了山洞。
她点燃了手中的火石,四下望了望,除了一些钟乳石便是一滴一滴山中渗入的泉水打在石头上,周围寂静无声。
她也松了一口气,找了一个平板的石头坐下,火光拉着她的影子很长,闪耀在后面的石壁上。
而燕婉并没有发现,在她的影子上方,正有一个长着长长的角,头上有蓬松的毛发,身型高大的影子正在向她靠近。
正当那个影子长大口要吐下什么时,燕婉手中的火石突然被一阵风吹灭。燕婉正要再次将火石打着时,发现在她的侧方有两个绿色的灯笼在闪耀。
她啊一声跌落到一旁,那两个灯笼朝着她就扑过来,燕婉往后一退,灯笼扑空了,燕婉赶集拾起火石用灵力打着一看,差点没有被吓晕。
这个长着两只山羊角,狮子面孔,身体状如牛的浑身雪白的怪兽正流着哈喇子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这难道就是阿恒说的,被祖父困在后山的神兽白泽,此时的白泽已好久没闻到肉香了,更何况是如此雪白娇嫩的女孩子,它正想着如何一口口吃掉她。
此时燕婉一点点朝着洞口移去,突然朝着白泽扔了一袋绿色粉末,这是阿恒给她做的香柏,如果入眼非常辛辣,是用来给她提神 。
扔完之后,燕婉就死命往洞口跑去,而身后是仰天一声长啸。
等到跑到洞口后,燕婉本想着可以舒一口,只是没想到白泽竟然也紧追了过来。
它一边跑一边长声吼叫,地动山摇。
原来这白泽本是被黄帝困于这禁山之中的神兽,到了天帝时,他用符咒固住它。
可燕婉是神女,进去的时候不小心就破了这符咒。现在白泽紧跟其后,一边追一边大声喘气,燕婉一边哭一边叫着救命。
眼看着白泽快要追上时,它突然吐了一口气,这气如同拳头一样打在燕婉的背后,燕婉被震得扑倒在地上,一下子吐了一口血。
当她转过身来,一点点往后挪着,此时的恐惧感已经充满了心中,难道她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帝父,阿恒,你们谁听到来救我啊?
正在白泽要扑上来的时候,突然一声天上一声长啸,俯冲下来一只大白鸟,从鸟上跳下一人。
燕婉一看,这人不正是柳大哥吗?
他立在燕婉的前面,从身后化出青龙剑,对着白泽就劈过去。
白泽一躲,立马掉转身朝着相柳扑上来,相柳一个转身来到白泽的身后,又是一剑,白泽惨烈的叫声传到很远,它喘着气红着眼睛,头一抖一抖,突然又加速向相柳扑来,同时它的爪子狠狠扑打向相柳。
相柳用剑一挡,剑也被怪兽的犄角打落地上。
这毕竟是上古神兽,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相柳翻滚朝下立刻拾起剑,这时白泽瞅准机会向他泰山压顶扑来,相柳转身背贴着地面是,手中的剑握在手中,用腿一蹬,便从白泽的肚子底下滑过。
当他过去之后,白泽也轰然趴在地上,原来相柳的剑正好将白泽的肚皮划开,整个开膛破肚了。
燕婉倒在一旁看得傻了眼,惊呆的模样看着相柳,相柳走向燕婉,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他用手轻轻扶住燕婉的脸,问“你到底是谁?”
燕婉无法说出话,只有震惊,因为当相柳和白泽搏杀过程中,她的脑海中也隐约闪现出同样的画面,这画面似曾相识,那一瞬间她捂着脑袋痛苦地回忆着。
这时,相柳走向她的时候,她好像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燕婉,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女子,她是谁?我是谁?
“你是谁?”相柳又问了一遍。
燕婉眼中又恢复了平静:“我是王姬,燕婉。”
“为什么你会召唤我?” 相柳还是不死心地问。
“召唤你?我没有啊!”燕婉一脸无辜,她并没召唤他,哪怕一次也没想到他,为何他会如此说?
相柳正色了脸色,眼中有些失落,过后又恢复了冷漠。
“或许是我听错了。”他站起身,用灵力将白泽的皮顺手剥了,用手将它化成一件皮衣,大小正好和燕婉的身形一样。
他将衣服扔给燕婉,说:“这是神兽白泽,穿上它的皮毛可以刀剑不入,且可以抵挡严寒,给你。”
燕婉开心地穿上,却发觉一点都不厚重,温暖得很。
“你今天又救了我,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我不需你感谢。”相柳收起了青蛇剑。
他抱起燕婉往小屋走去,路上燕婉的肚子一只咕咕叫着,她不好意思地按住肚子,相柳嘴角露出微笑,将她放在床上后说:“我去打些猎物回来。”说着在屋外设下结界。
燕婉捂着自己心口,心里砰砰跳着的是什么个意思啊?
她看着相柳离去的背影,脑海中又闪现了那个朝着大海走去的背影,那么孤独,想到这里她的心口又开始抽痛。
她皱着眉嘀咕:“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心中就非常悲伤。”
想后,她就使劲地摇摇头躺下,不知不觉便又睡着了。
在火光的照应下,他仔细打量着燕婉的面庞,每一个眉角都那么像获儿,但他知道她却不是她。相柳突然觉得心口一动,他皱着眉头捂住心口。
若她不是获儿,为何今日她在情急之下,会召唤他?
下午的时候,他正在木屋打坐, 却听到了姑获的喊声,那声音如同在耳边:“救我,相柳,救我!”
惊得他不容多想,立刻跳上白鸟四处寻找,没想到救下的却是燕婉。
虽然她始终不承认自己召唤了相柳,但每次一靠近她,他的心就揪着疼,这样的疼痛感是那么真切,让他真的困惑了,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