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言的一巴掌扇得干脆利落,又因为在气头上,下手有点重。
周南川抵了抵腮帮子,正要说话。
病房的门被打开,邓红梅破门而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本来只想在外面偷听,结果听到了佟言打人的声音。
“男人的脸能打吗?南川在外面这么辛苦,他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你心里有什么气啊?”
“嫂子,你也太过分了,我爸这个样子,你还想着把小栩带回娘家……”
周南川蹙眉,“我让你们出去。”
“出去什么出去,佟言,我今天把话告诉你,小栩是我们周家的孩子,眼下家里出了这种事,小栩应该陪在他爷爷身边,你要回娘家我也不拦着你了,你要走就走吧,孩子不能带走。”
“我也是看出来了,你一回来你就不在状态,人在这边,心在呢娘家。”
佟言抱着孩子,低着头,周南川上前,“言言……”
她推开他,“滚……”
邓红梅和周雪琪脸色当即变得更难看了,周雪琪拧着眉,“嫂子,你什么意思啊?”
“言言,我爸现在的情况,他需要小栩。”
“我想带他回家。”
“这就是你的家,这也是小栩的家。”
佟言忽然发现,她和他们完全讲不通道理,邓红梅只看到她扇了周南川一巴掌,但不知道周南川是怎么气她的。
在邓红梅眼里,她就是个什么也做不好的花瓶。
若非周南川一直护着她,她不可能和她一直和睦相处到现在。
所有人都觉得小栩应该留在医院陪着周有成,他们只为周有成考虑了,却没替她考虑。
她若是一个人回到海城,当肖红和佟家豪问起小栩怎么没回来陪着爷爷做手术,那她该如何解释。
“言言,等我爸病情稍微好一点……我亲自把小栩送到你身边。”
她望着他,没有哭,但眼中带泪,氤氲了些许雾气。
邓红梅见状连忙从她手里将孩子抱走,小栩会笑了,望着她笑,她垂着眸子,心一下就空了。
怕她不高兴,邓红梅又道,“佟言,你之前生孩子你爷爷来过,我看他对小栩也不是很亲近,但你爸喜欢孩子,这你是知道的。”
“你别朝着南川撒气啊,现在家里出了这种事,你这样闹就是给家里添麻烦了……”
邓红梅想让她心里好过点,却不知道自己越描越黑,“你看你,你也做不了什么,总不能一个劲给家里添麻烦,南川赚钱多辛苦,这不都是为了让你们娘儿俩过上好日子?”
周南川看她垂着眸子沉默了,心里不好受,但也真的没办法妥协。
小栩要是跟着她回去,肖红和佟家豪使点手段,他手里有什么?
在这关键时刻,他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唯有防范于未然才是最安全的。
并非不信任她,他赌不起……他承担不了同时失去她和孩子的后果。
邓红梅还想再说话,周南川拉着她和周雪琪出去。
关上门,佟言像是丢了半条命,他上前将人抱着,“我答应你,过段时间等我爸好点了我一定带小栩去找你……”
“我的证件呢?”
语气轻飘飘的。
周南川将她的身份证拿出来,佟言点头,转头要走。
男人抓着她,“言言,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她根本不看他,将他的手拿开,打开病房的门。
他追上去,“我送你去机场,你换个衣服,我等你。”
“不用。”
他捏着她的肩膀,低头看她,“言言,别生我的气。”
邓红梅抱着孩子又来了,“南川,你爸要跟你说话。”
“哥,爸刚才醒了,要找你……”
他低头看着她,“言言,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周有成动完手术一直迷迷糊糊,还是头一回点名要跟谁说话,周南川马不停蹄赶到病房,“爸……”
佟言自己打车去了机场,没换衣服,甚至都没收拾自己,像个……流浪的疯婆子。
整个人浑浑噩噩,刚到机场周南川电话打过来,她不想接,关了静音。
周南川怕她出什么事,把航班信息发给肖红。
上飞机她就困得厉害,直接在飞机上睡着了,醒来时空姐叫她,说已经到了海城。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参加长跑比赛,哨声响起,所有人都在跑,她也在跑,跑得满头大汗,浑身乏力,跑着跑着跑不动了,可前方还有好多弯道没有跑完……
那种竭尽全力但无法接近终点的感觉,让她很绝望。
下飞机,她在洗手间里看了一眼自己的形象,感冒一直没好,再加上带孩子的缘故,皮肤状态很差,甚至有点偏黄。
眼圈也有点重,整个人看上去很憔悴。
没时间护肤,没时间打扮,穿着睡衣就回来了。
她没眼开,戴上了口罩。
肖红远远的看到了她,她是怎么也不敢想,仅仅分别了几天,她看上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怎么穿成这样出门?”
佟言抱着她,“妈……”
肖红明显感觉到肩膀温温热热,佟言没发出声音,抱着她哭了。
回去的路上人已经睡着了,靠在她肩上,肖红看着窗外,擦了擦眼泪。
病恹恹地走,病恹恹的回来,看到她就止不住哭了,这是得都有多委屈。
一路上周南川打电话,肖红没接,顺带着给佟言的电话关了机。
联系不到人,周南川将电话打给了佟家豪,佟家豪的下属接的,说晚点会回他电话。
走廊上,男人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呼吸沉重。
车子到家了,保姆安姐出来接,刚打开车门肖红对她摇头。
佟言还没睡醒,安姐识趣的到楼上拿了个毯子下来,递给肖红。
“给佟家豪打电话,告诉他今晚无论多忙必须回来。”
安姐拧了拧眉,“先生早上走的时候说了今晚不会回来。”
“你跟他说,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自打佟家豪升上去以后,肖红没待多久就出国了。
一方面是因为佟言的事,另一方面,住在一个屋檐下,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几回面,住在一起和不在一起都没区别。
佟言中午没胃口吃饭,肖红将东西送到床边她也就闻了一下,躺下继续睡。
下午发烧了,肖红请了私人医生上门。
她可不想又带着佟言到医院去排队,连个床位都没有,一堆人挤在一起病毒到处传播。
请私人医生是佟经国以前明言禁止的事,搁以前肖红不敢去触碰他的逆鳞,现在今非昔比了。
她都辞职了,也在和佟家豪闹离婚,离没离成心已经不在一起了,她不会再委屈自己和女儿。
肖红如此张扬,连安姐都有点怕,但肖红不怕。
“佟家豪清正廉洁,他清他的,我花的我娘家的钱。”
“要有反贪的查到他头上来也不会牵连到他,账目干干净净……”
肖家祖上就是做生意的,家大业大,不是靠着佟家豪的权利或是前检察长的权利起来的,这一点众所周知。
以前不靠,现在也不会靠。
佟言从下飞机开始睡到晚上,下午医生给她扎针她都没感觉。
睁开眼睛看见肖红托着腮坐在她床边,佟言这才有一种不太真实的错觉,回家了。
见人醒了,肖红倒了杯水,调好了温度,扶着她起来喝。
佟言喝了半杯,摇头。
“怎么病得这么重,你在那边没吃药吗?再烧下去脑子都烧坏了。”
肖红蹙着眉头,去让安姐弄点吃的上来。
坐在她边上,不问她下飞机哭什么,佟言也没主动提。
吃了小半碗粥,到医院去见了老爷子。
佟经国还是执意不肯手术,佟言也不强迫他,陪他聊了聊天。
“爷爷,你最近跟孙爷爷来往频繁吗?”
“老孙呐……”
“我刚病时经常打电话过来,最近没什么来往,他大概忙着给文泽相亲,三十多了还没消息。”
“我前两天找泽哥哥帮忙了。”
“哦?还有这事儿?”
她笑着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佟经国笑得合不拢嘴。
“爷爷,我这算是欠了人情了,到时候您得帮我去还啊。”
“这叫什么人情?想当初老孙托我找学生帮忙的时候,我也没找他还我人情!”
“哎,一码归一码呀,你们的是你们的,我们小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佟经国当着佟言的面给孙爷爷打了电话过去,“老孙,我听我们家阿言说找你家文泽帮忙了,我特意打电话过来谢谢你啊……”
“谢什么谢,这点小事儿,阿言这孩子啊来西北这么久也不说,这让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两个老的聊了半小时,快撂电话的时候,孙爷爷道,“老佟,我们这个岁数了得保重身体,家豪前些天给我打了电话,我知道你是个脾气倔的,越说越倔,可人到了岁数不服老不行。”
“你看你啰里啰嗦。”
“不是啰嗦,我们老了就怕给年轻人添麻烦,家豪每天还要惦记你的身体,你那个手术该做就做了,你不做年轻人不安心干事。”
“咱们是退了,他们才刚刚开始,别让晚辈心里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