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朗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眼神里顿时充满戒备,见沈时安下来,双脚本后退几步。
沈时安心道,她有那么可怕吗,被叫坏姐姐也就罢了,还摆出如此提防的神态来。
不过自己好像确实是不太光彩,从别人家的屋顶外翻进来,看着是有些鬼鬼祟祟。
便眯起笑眼,摆出温柔的姿态,道:“小弟弟,你哥哥去哪了呀。”
司空朗将头扭向了一侧,似乎并不领她的情,说道:
“被爹爹罚去打扫宗祠了。”
被罚了?
难道是帮她那事被发现了,沈时安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司空煜与司空南父子两本就有隔阂,如今司空南又因为帮她与他爹又闹了不愉快。
虽然,她小时候曾经好几次被司空煜指着鼻子说,让她离他儿子远点。
不过,她还是希望司空南能够与他的父亲好好相处,冰释前嫌。
毕竟,亲情是世间最来之不易,也不能强求的东西。
沈时安又问道:“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呢?”
司空朗嗫嚅道:“不知道,他活该的。”
“他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说他?”沈时安面色讶然。
司空朗抬起头,大声说道:“他背着爹爹去找通政司长,还私自调动刑狱司的人,刑部的那些人私下里都说爹爹教子无方。”
他声音又逐渐变小,低声道:“可是爹爹从来不管他,他也不听爹爹的话...
“如今,明明是他犯的错,爹爹却要替他背锅。”
他说完便紧抿双唇,将眼神投向别处,不再说话。
沈时安心下一沉,朝廷的弯弯绕绕她不懂,但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别人因为帮她而自身受到牵连。
看来日后还是要考虑周全再行事。
司空南作为官员之子,被太多双眼睛盯着了,稍一不慎,就容易给他人留下日后攻讦的把柄。
而眼下这个小少年,原是在替他的爹爹打抱不平。
她慢慢俯下身,看着司空朗的眼睛郑重说道:
“对不起啊...都怪我。”
司空朗冷哼一声,说道:“他是坏人,你跟他一样,也是坏人。”
沈时安从兜中掏出一块麦芽糖,递到司空朗手中。
“是是是,我是坏人,那坏人给你的麦芽糖,你要不要?”
“谁要你的东西。”
司空朗正欲把东西还回去,却已不见了沈时安的人影。
他正欲甩手准备将麦芽糖扔掉。
突然想到他在学堂时好像总是看到别人吃这个东西,可是爹爹向来不允许他吃街上的这些小零食。
算了,此次就收下来吧。
这是别人给的,不是他自己买的。
司空朗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几次后,最后将那枚麦芽糖揣进了兜里。
林州地处瀛国西南,背靠迦南山,面临苍饵海。
原本因着海上贸易,也算是一个昌盛的边境小城。
但近十年来,总有外境的仙术道士们,乘坐船只登上林州,宣扬“杀人祭鬼”的习俗。
一时间,竟成了林州城的主流宗教,还有往外扩大之势。
尽管那些道士们当初修建的淫祠淫祀都已被下令拆毁,但该风俗已在部分人群中扎根,民间依然在私下传扬这种陋习。
沈时安刚进入林州城便感觉到了一种因对比而产生的强烈陌生感。
在郁州城待习惯了,便以为瀛国内的所有城邦,都应与郁州大差不离。
可这里不仅没有郁州的繁荣鼎盛,更是连郁州周围乡野间的村庄都不比。
周围房屋凋败,草木萧疏,并且大部分房屋都紧闭着门窗。
他们走在街上,偶有几声狗吠从房屋院落中传来,便看见有人从窗间探头出来,但也只是略略看一眼就立马合上窗户。
等到达刺史府时,眼前的景象倒是顷刻间换了一副模样。
只见刺史府修的富丽堂皇,丝毫也不比郁州的府衙差,就连门口被秋风吹落的梧桐树叶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林州刺史朐成荫远远看到他们便迎了上来,跟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脂粉华丽的女人。
“傅大人,下官有失远迎啊。”他脸上堆着笑脸,俯下身来迎着傅寻进入刺史府。
“早就听闻傅大人逸群之才,二十及第,短短七年时间便官拜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他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眼中尽是谄媚之色。
傅寻却只是微微冲他点了一下头,便面无表情自顾自走了进去。
朐成荫见傅寻态度如此高傲,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不快,面上却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依然跟在他身后点头哈腰。
相比于傅寻,他对待沈时安的态度就变得有些高高在上了。
原先见着跟着丞相府马车后面的车队中下来一个明眸皓齿,粉雕玉琢的姑娘,只以为大抵是丞相大人带来一同游玩的小妾。
还独独被落在了后面,连与丞相大人一同乘轿的资格都没有,必定是位不得宠的。
却听得她身边那位同样仪表出众的男子喊她“少阁主”。
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姑娘,就是朝廷派来协助一同探查郁州的组织,亭渊阁的首领。
既都是朝廷派来的人员,便也不敢再怠慢,也收了原先的高傲姿态,连忙叫着朐夫人,也将她迎进二楼的客房中。
刺史府二楼的空间并不大,只有两间客房,每间客房内有两张木床,中间被用屏风隔断开来。
沈时安也是在路上才得知此次朝廷派遣前往林州的官员竟然是丞相傅寻。
她此前虽没有和这位丞相大人打过交道,但从萧述口中得知,这位傅大人行事果断,手腕强硬,深得川禾帝喜爱。
朝廷这次竟然把日理万机的傅寻派到五百里之外的林州,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整顿此地。
符昀默默跟在沈时安和萧述的身后,思绪却总是想起中秋那夜他在溪水榭屋顶看到的屋内景象,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盏巨大的电灯泡,也不知道少阁主这次前往林州为何一定要将他带着。
他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待在阁里安心睡觉。
上次青云寺案,他没日没夜地分发信件,还没好好睡上几夜,便被拖到了这。
站在二楼那仅剩的一间客房前,他自觉地把客房留给了萧述和沈时安,自己正欲转身爬上屋顶。
沈时安却突然在背后叫住了他。
“符昀,你要上哪去啊,此地不比郁州,很危险的。”
符昀回头使了个不用感谢我,我什么都懂的眼神,说道:
“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找地方睡。”
沈时安幽幽开口问道:
“找地方睡....傅大人的房间还有空床,你不会是要....”
符昀正欲打断,却听闻背后的门忽然被打开。
他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看。
只见傅寻从门内走了出来,这边的隔音并不好,方才他们的对话,他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眼神在他们一行人中间扫荡了一圈,最终落在沈时安身上。
“既然如此,那沈姑娘和我一间吧。”他看向站在一旁的萧述,又道:
“阁下应该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