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眼神游离,看向沈时安的眼神都不能聚焦。
他心中此刻万念俱灰,但还是凭直觉点了点头,颤抖着将那封绝笔信交予沈时安手中。
沈时安虽是一介江湖中人,没办法与大理寺相抗衡。但她准备将这封信呈现于世人眼前,让所有人都知道青云寺内的污秽肮脏之事。
封住那些妇人的嘴又能怎样,他封不住悠悠众口。
沈时安回到亭渊阁后,便风风火火去了萧述的住所地,溪水榭。
她此番来找萧述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
借钱。
上次王阳焱案子的酬金早在中秋节的时候就花完了,她此刻身上身无分文。
萧述作为亭渊阁的人,向他借钱总比向外人借钱要靠谱一些。
不过,她也不是白借,她当下就打了欠条立了字据,还承诺到期还本付息。
她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就是不知道萧述信没信。
沈时安借到钱后,便委托郁州城内的勾栏瓦肆、茶坊酒楼等所有具有表演性质的场所,将青云寺内的事情以故事的形式完完整整地演绎出来。
当然,她没有点名青云寺的名字,毕竟,有那层关系在,没有受托人愿意将自己摊到这趟浑水里。
那些人们也都单纯地以为只是一个新奇的故事,并未多想,拿到钱便也就开始行事。
没过几日,郁州城内便四处流传着“佛门圣地以奸淫女子获取金银财宝”的故事,众人都在纷纷猜测这个故事的背后隐喻。
而就在这时,通政使司下发的邸报上的内容更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邸报中的内容大致为:“郁州城中一女子家中自缢,丈夫悲痛欲绝,于翌日投湖自尽......”
虽然该版块在邸报中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但是这种悬疑重重的案件向来是人们茶余饭后最爱谈论的话题。
据邸报上所讲,那男子于妻子自缢后竟也选择跟随她而去,显然是一对彼此相爱的夫妻。
那既然如此,那女子当初又为何要选择自缢?
肯定是有着外部的原因。
加上今日城中勾栏瓦肆内唱的、酒馆里说书先生说的,无不都是同一出戏。
人们很难不把这两层事件联系到一起。
西罗酒铺内,四周的客人纷纷谈论着那女子自缢的事是否与最近流传的那出戏有关,一时间众说纷纭。
“那女子之前我见过,没有什么仇家,怎么就...”
“哎我跟你讲,八成和青云寺有关,据说,她前几日就是去了那青云寺...”
“不会吧,青云寺若真的做出这等事,那大理寺的脸往哪搁哦。”
“啧啧啧,你声音小点,不要命了。”
“依我看,那女子就是自身不检点,自身觉得有愧才...”
而此刻西罗酒铺二楼的角落里,沈时安悠悠转着酒杯,对司空南说道:
“那通政司长竟如此听你的话吗?”
司空南耸了耸肩,说道:
“他家中亲戚的案子正在刑部复核,我不过是让他刊登一则民间新闻,他断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通政司长一开始听到司空南还要把青云寺的名字带进去,刹时脸都白了。
他知道青云寺的住持罗浮与大理寺卿吴德庸是表兄弟,而站在他眼前的又是刑部尚书的儿子。
他登也不是,不登也不是。
两个司法机构,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最后只是折中,同意在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刊登这则新闻,但关于青云寺的事却只字未提。
不过仅仅是这样,就已经造就很好的局势。
因为通政使司刊发的邸报为官方文件,专门用于朝廷传知朝政文书和政治情报,各级官员都会。
而就是如此官方的邸报中竟然刊登了一则民间新闻,就不得不使人们对这则新闻背后所隐藏的秘密加以探索。
沈时安听着周围人的言语,说道:
“时机差不多了,我也该行动了。”
司空南眼眸一压,开口问道:
“你真的要这么做?不怕亭渊阁遭到报复吗?”
沈时安轻哼一声:“已经得罪过的人,再得罪一次又能怎样。”
何况,就算她什么也不做,青云寺也不可能放过她。
她近日已物色好郁州城内几家大型印局,委托他们按照吴氏信上所写的内容,原封不动地印刷了十万份。
此刻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她回去后便让亭渊阁内所有人在城中分发绝笔信,务必散发到郁州城内每一个角落。
就用这女子最后留下的话语来揭开青云寺的谜团。
亭渊阁,溪水榭内。
“公子,已经找到那贩卖给罗浮战马之人,是苑国人,两人已经交易两年有余了。”敖怀说道。
竟然已经交易两年多了?
果然,当时瀛国与苑国边境战马交易锐减,据当时官员上奏朝廷的内容,官茶的数量已远远大于战马的数量,出现明显供不应求。
所以皇帝最终会将怀疑的目光转向肖府。
肖勇作为曾经辅佐他上位的镇军大将军,在川禾帝上位没有几年后,便主动请缨到边境沧州,镇守边境一带。
他主动远离朝廷,可朝廷却最终没有放过他。
边境战马锐减,皇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肖家私屯军马,这也是推动川禾帝下达秘密处决令的导火索之一。
狡兔死,走狗烹,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萧述冷冷说道:
“把那人的口供记下来,暂时不让他离开郁州。”
“是。”
如今能这么轻易地将贩马之人控制,也多亏沈时安无意中的推波助澜。
若不是她如今大肆制造流言,将青云寺、大理寺沦为众矢之的,那贩马之人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水,将青云寺这几年所购战马的数量与种类悉数交代。
萧述又道:“将这些战马交易记录以及此人的证词全部交予御史台。
“此事涉及国家安危,若不能一举击垮大理寺,亭渊阁的处境将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