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有通知东南电视机厂的领导们,所以陈正阳和肖怡两个人倒也自在,到处闲逛。
“肖姐,我们先去朱胜利家中看看吧。”陈正阳笑着询问肖怡。
“好啊。”肖怡欣然同意,“我也正想去看看呢,有些不放心。”
因为朱胜利家比较特殊,主要是有一个痴呆女儿,陈正阳倒是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朱胜利家中。
朱胜利的家在一排小平房内,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布局,不过大概一共只有六十来个平方,显得有些拥挤。
一进朱胜利家,就闻到了一股很刺鼻的药味。
“朱胜利在家吗?”陈正阳冲着里屋喊了一句。
朱胜利应了一声,急冲冲地从卧室里跑了出来,见是陈正阳和肖怡,禁不住愣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赶紧招呼两个人坐了下来,并倒了两杯茶。陈正阳看了看茶叶,很粗糙,应该是市面上最廉价的茶叶。
“大叔,我们也就是来看看,顺便了解一下东南电视机厂的下岗职工的相关情况。”陈正阳就笑着解释,“您能帮我多找一些职工过来吗?在岗的和下岗职工都可以。”
“你们等一下,我马上去找人过来。”朱胜利见他们两人没有提及他昨天跳河自杀的事情,松了一大口气。
今天早上一回到家,朱胜利就后悔了。要是自己真的死了,自己地老婆和女儿可怎么活下去啊。因此,他很是感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救了自己一命,自然是马上按照他的吩咐去办。
肖怡坐在那里喝茶,陈正阳就在房子里转了转,眼睛往卧室里瞧了瞧,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痴呆小女孩坐在床边,床上还躺着一个女人。
“这个家还真是简陋啊。”肖怡感叹着,“连一件象样的家具都没有,黑白电视机都没有一台。还是电视机厂呢。”
“这个世界都是这样啦,煤矿工人没有煤烧,面包厂的工人饿着肚子。”陈正阳就笑着说,不过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家所在的中南机械厂不是最先改制吗?那里的情形怎么样?”肖怡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个下岗工人都没有,除了是因为违反厂规被开除的。”陈正阳就回答说,“职工的平均工资在四五百元每月左右,还算可以吧。”
“内地地消费比这里低,应该是小康水平了吧。”肖怡就说,“同样是改制。怎么东南电视机厂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肖姐,您可能不知道,我爸就是中南机械厂原任厂长兼党委书记。虽然没有什么现代管理理念,企业的管理存在很大的问题。但就是在面临破产的时候,职工的工资都照样还能领得到,也没有采取下岗的措施,宁愿大家每个人少拿点工资。只是在我推行改制的时候。才有大批的职工下岗,不过,所有的下岗人员都做了妥善安置。不存在放任不管地地方!”陈正阳有些自豪地说,“我们另外成立了几家分公司,专门做生活用品,然后出口到俄国。分公司的效益并不比总公司的效益差。”
“你爸是个好厂长。”肖怡就称赞说。
“不,我爸是个不合格地厂长。”陈正阳很决然地说道,让肖怡吃了一惊,“厂子在他手里管理方式太单一落后了,面临危机时处理能力也不够,差点就破产了。要不是进行改制。厂子就完了。”
“那你们是怎么改制的。也集资吗?”肖怡就问。
“当然集资了,在当时。职工集资是唯一自救的办法。我家就交了五千元的集资款,要不是我爸为人不错,在中南机械厂很有人缘,他也会下岗。”陈正阳就说,“不过,我们实行改制时是由我先提交了整个改制方案给云都市市政府,并经过云都市常委会讨论通过后再实施的。”
“那中南机械厂地改制和东南电视机厂的改制有什么不同?”肖怡就有些迷惑了。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中南机械厂地改制整个过程都是透明的,而且成立了改制领导小组。这个领导小组是由全体职工投票选举产生的,集资款项的使用是按严格的程序进行的,不存在什么暗箱操作。”陈正阳就分析说,“另外,中南机械厂的改制并没有分什么新厂和老厂,只是根据企业管理的需要,裁减了很多职工,确保人员机构不臃肿。裁员的方式也是透明地,而且,是先精简行政机关干部,而不是先裁减一线作业人员。”
肖怡自然是有些明白了,就试探着问:“你地意思是?”
“东南电视机厂是把企业的优质资产全部弄到新厂里去了,却把老厂地这些职工丢到一边不管。国有资产在这个中间流失严重啊,因为缺乏透明度。”陈正阳就很严肃地说,“我们中南机械厂的高层管理人员一个个都穷得揭不开锅,甚至比普通职工家还要穷。东南电视机厂的高层管理人员却一个个富得冒油,很多人都买了豪华的房子,这就是根本区别。”
“你有证据吗?”肖怡就有些不高兴了,“这话不能乱说啊。”
“肖姐,您看我是个信口开河的人吗?”陈正阳撇了撇嘴,“不瞒您说,我们督察处的人这些天已经做了大量的调查,证据确凿。”
肖怡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表示陈正阳所说的不可信还是表示陈正阳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
这时,朱胜利领着一批人进来了。
“陈司长,这些都是我们东南电视机厂的职工,您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朱胜利估计是走得很急,嘴里还喘着粗气。
“陈司长,您管得了云广市的市长吗?”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开口就问道。
“这个,不存在什么管不管的问题,只要是不合理的,我们改委都有权力进行监督和督促地方政府进行改进。”陈正阳就有些头痛了,怎么一上来就提这种高难度问题啊!
要是说管得了,那是在说大话。要是说管不了,这些职工就不会把自己当一回事。所以,陈正阳选择了一个中性的转移视觉的答案。
“别胡说,我在上班的时候见过这个领导,很多当官的都跟在陈司长的后面,是京城里来的大官,错不了。”旁边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人赶紧说。
陈正阳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都哪跟哪啊。
“那就好,我们这个厂可被胡可佳给整垮了,多好的一个厂子啊。”大汉很气愤地说,“这些贪官一个个富得冒油,胡可佳一个人就在市中心买了三套房子,还包了小蜜,却不管我们这些职工的死活。”
“你们中间有多少是下岗职工?”陈正阳赶紧转换了话题,自己可不是纪委的人,别在这种问题上过多纠缠。
朱胜利拿手指指了指,才说:“八个人,三个在岗,五个下岗。”
“是整个东南电视厂的下岗比例都大致是百分之六十左右吗?”陈正阳还需要确认一下,尽管督察一处已经做了调查,却不一定能有这个机会。
所有的人都点了点头,确认朱胜利说的是事实。
“那对下岗工人,厂里采取了什么补偿措施?”陈正阳又问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每个人了一千元的补偿金,另外就没有了。”还是那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回答,其余的人都点头附和着。
肖怡的脸色很阴沉,不过没有说什么,反而拿出一只笔在进行记录。
“新厂和老厂是根据什么划分开来的?”陈正阳接着问道。
“老厂就是原来的电视机生产车间以及一栋旧行政楼,其余的都划到了新厂。除了一条快报废的电视机生产线外,基本上所有的设备和办公用品等都划到了新厂。新厂这两年光是卖厂区的土地给开商,就至少赚了好几个亿。”还是那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在回答,其余的人点头附和着。
“那欠银行的债务是划到了新厂还是老厂,你们知道吗?”陈正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全部划给了我们老厂。”这下回答的是几个下岗的工人,“我们老厂在改制后没多久就宣布破产了,银行也拿我们没有办法,没钱怎么还啊。”
陈正阳和肖怡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这其中的含义是什么。陈正阳笑了笑,意思上我说的没有错吧。肖怡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们几个已经下岗了的人有些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说一说,我会和市政府的人说的。”陈正阳就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