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啊师弟,你现在居然这般厉害,我当初破去此阵时还费了些手脚。”
纪世雄笑呵呵的沏了一盏碧色茶汤,放到范哲面前。
这人脸皮真厚!范哲低头去看茶汤,清澈明亮,一眼见底,那水色碧绿,茶雾迷蒙,本来一个小小的茶盅竟好似藏了一湖春水,充满生机。
“好茶!”范哲看出茶水中蕴含的灵力,忍不住脱口称赞。端起小小的盅儿试了一口,只觉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那是自然。”纪世雄呲着白白的板牙,笑得恬不知耻,“这是门里供奉给我师祖的,你算是有口福了,别人我可不舍得拿出来。”
范哲听他自承“小气”,不由一乐。
这里是纪世雄自住的营帐,宽敞舒适,红毡铺地,茶几书桌各种摆件一应俱全,连四面帐布上都挂着明珠玉璧,一看就知道价钱不菲。
原是摇光营主将金丹真人李文庆因凌飞被杀一事赶回宗门领罪,纪世雄便被征调过来暂代一段时日。
他来前线时间不短,又有实力和靠山,在一众门人里颇有威望,独自掌管摇光营也算合适,只是最近凌飞的师父金泊舟也来了这里。
这位金丹真人刚来就自作主张的抢过大权,处处与纪世雄过不去。纪世雄照顾他心情不好懒得计较,所以很少去主营点卯,这也是他直接把范哲带来住处的原因了。
两人现在正坐在茶几两旁聊天。范哲一边品茶,一边听纪世雄叨咕,他的话里话外都带着不满以及不屑,合乎他的秉性。
范哲自知与纪世雄并无深交,所以很少插言,倒让纪世雄说了个痛快,茶水都续了两壶。
直到嘴里的茶叶再嚼不出茶味,范哲将茶沫子吐在茶盘中,敷衍两句“辛苦”,再问起凌飞一事,“纪师兄,我听人说凌师兄遭了毒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世雄闻言收起抱怨,眉头拧起,眼神凌厉。听他忿忿地说:“凌飞虽然人品不佳,但遭此毒手,休让我逮到那人!” 因为这事本身有些复杂,所以他用了半个时辰才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这事还得从混元大阵说起。
此阵是对面五大邪派合力摆下,宣称要和正派一局定输赢,输的一方不但要后退百里,还得赔偿巨量的灵石灵丹。
实际上类似的事时有发生,千年来正邪两边打了无数场,什么招数都用过,因此并不少见。俗话说兵不厌诈,双方自然不肯真的去承担“输”的后果,但谁也不愿意丢了面子。
而对方摆下混元大阵后,接连挑战五大正派,轮到山海宗这里,五派已经被此阵绊住三月有余,不但士气受挫,连带面子也几乎丢光。
原本玄清门破阵的机会最大,因为五派里属他们的实力最强,然而操持这座混元阵法的是邪派有名的金丹高人伏虎。
伏虎本身出自流花谷,修为高深,神识尤其强悍,其人作战经验丰富,足智多谋。由他亲自操持阵法,玄清无功而返,甚至还差点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险些被攻破防线。
大概月余前,挑战轮到了山海宗。
天机子素知伏虎之能,自然万分谨慎,不但召集部众日夜商讨破阵之法,还专门给自家摇光营的统帅李元庆下了死命令:拿到混元大阵的情报,越详细越好,代价不论。
摇光大营平时本就负责收集情报,也算是分内之事。李元庆接到命令后,曾多次派遣人手出去打探,凌飞就是其中之一。
事发之时大概是在半月前,那日凌飞一早就出了大营,直到很晚才回来,回来后他也没去找李统领回禀情况,而是独自回住处歇下了,结果第二天凌飞没来应卯,李元庆差人去寻时才发现凌飞身首异处。
真传弟子被杀不是小事,李元庆将凌飞住处附近所有的巡逻卫队严加查问,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倒是有卫兵说,那日他看到凌飞回来,脸上闷闷不乐——这条消息也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凌飞自从来了前线,几乎总是这副模样。
再后来就是凌飞的师父金泊舟匆匆出关赶来这里,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
许是纪世雄知道范哲不熟悉前线战况,所以他把经过说得非常详细。范哲听他言辞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倒也对他稍稍改观。
“这事天机子前辈怎么说?”范哲只略微沉思,问出最大的疑惑。
纪世雄拍手喊来亲卫,上了壶热茶,喝了两口后才摇着头说:“他这阵子忙得焦头烂额,自然顾不上这事。他只说让李元庆回山门自行领罪,金泊舟来了之后就没再管了。”
范哲点点头,不打算在此事上多言——山海宗“宇”字大营总共有三千多号人,即便凌飞是真传弟子,在天机子这等人物面前恐怕也与别人没什么两样。
因为想知道更多详情,要是能看看现场最好,于是范哲便问:“凌师兄的法体还在吗?”
“怎么,他那讨人嫌的模样你还没看够?”纪世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
“我是说真的。”范哲无心和他说笑,因察觉纪世雄态度有异,便不着痕迹的说:“我与凌飞数年前交过手,他本事不差,凶手未必能做得天衣无缝。”
“我看过现场,凌飞当时应该在打坐,贼人出手干净利落,一剑枭首,头颅在床下,身子未倒,连血也没喷出一滴。”
纪世雄撇了撇嘴,接着说:“金泊舟将他的尸首收敛在冰库内,说不找到凶手坚决不下葬,也不知道在打谁的脸。”
“做法虽然不妥,倒也情有可原。”范哲一语带过,“你带我去看看。”
纪世雄指了指空茶杯,扬了扬眉毛。
范哲无奈,只得给他添了杯茶水,心下腹诽:好人不和癞皮狗计较。
纪世雄得意的喝了茶水,干咳一声,压着嗓子问:“师弟,我看你不是要参战,我也没接到上面的消息,你和我说实话,这次你过来是?”
“我师父让我下山历练,我就来这里看看,过几日就走。”范哲说得半真半假,又开玩笑道:“放心,我不和你抢。”说这话的时候想起另一位“故旧”,便又问:“林漠北呢?”
纪世雄听到前面的话时嘿嘿一笑,听到后面的名字时却“嗤”了一声,“有人证明事发时他不在场,但这事以后,他自行卸下天璇大营副统领职务,闭关思过去了,说是为了避嫌。”
范哲听出两人之间的争斗仍在继续,心下其实不以为意。凭这两位的身份和实力,不斗才不正常,自己还是不要掺和这种事了,免得胡乱站队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