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哲盯着楚采薇那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嘴,生怕从里面吐出一个“不”字。
好半晌才听楚采薇叹了口气,“也罢,既然流水无意,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呢?”说完似乎察觉不妥,面色稍红,“抱歉让公子笑话了,我这话不是对着公子说的。”
范哲呵呵一笑,没有接茬。
又听楚采薇郑重的说:“这的确是一座古传送阵,原本我见过,但那时并没深入揣摩。以后有了许多时间,可翻阅族中典籍。请公子放心,给我一年时间,我必能找出些许眉目。”
范哲拱手道谢,“那就辛苦姑娘了。”
楚采薇摇头,“我还要谢谢公子给我找个事做,不然日子可难熬得很。”
范哲不敢搭茬,自作主张将她杯子里的冷茶倒在茶盘内,又添了杯新茶。
楚采薇盯着氤氲的水汽,发了会儿呆,忽而轻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公子倒是个雅人。”
范哲哈哈一笑。
等她走后,范哲就在茶楼内安心等慕容江月的回信。谁知左等右等不来,直到月余后,叶开山和唐晚秋的婚事初步敲定,范哲甚至要赶去玄清门寻找时,那回信才终于到了。
范哲等得心急,拿到后立即撕开信封,抽出信纸查看。信上写着:我也想你,所以决定出去游历,两年后你我柒霞镇再见。”
二十余字写得龙飞凤舞,占了满满一页纸。
范哲看了大怒,她要是在自己眼前,准保立刻拉过来按家法处置,先打一顿屁股再说。但是怒过之后就是无奈,因为能理解她的心思。
说到底,慕容江月还是想弄清楚,到底是因为女子身躯的缘故,还是她心里真的接受了范哲。
可问题就在这里,万一她游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和自己只能做兄弟,那岂不是大大的糟糕?自己根本不想要这样的兄弟。
换句话说,自己可以和叶开江做兄弟,但是慕容江月只能娶来做老婆,红颜都做不成。
这世上哪有赠送对方一朵血色梅花的红颜?
范哲心下郁闷,连叶开山和唐晚秋的订婚酒也推辞了,留了些灵石法器作为贺礼,然后直接踏上了去往天启的路途。
......
且说皇城玄京是天启国都,这里商贾云集,高楼遍地,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玄京城分有东西南北四块城区,北面是皇城,东面住的都是皇亲贵胄,那高宅大院,庄严府邸,阔绰巷道,一队队持刀披甲、日夜巡视的卫兵,与西面的平民所居比起来,有天壤之别。
平民街区的巷道逼仄,民居多以平房为主。灰色的院墙高高矮矮,沿着长街小巷连成一片,将家家户户的悲欢离合都围在里面。偶尔能听到院内传出交谈,说的都是家长里短,声音也都压得很低。
南面城区则多是短期的住户,各式各样的住宅分布得比较零散,环境脏污不堪,也是穷苦人家,乞丐闲汉的歇脚地。
一别十数年,范哲再次踏上故土,心中感慨不已。他早早改换了一副不起眼的容貌,由南门而入,沿着街道一路向前。
下过雨的缘故,残破的石板路上聚积了许多小水坑。街上行人不少,个个脚步匆匆,面色发苦,小心躲避水坑绕行。孩童们倒显得无所谓,他们正在追逐玩耍,穿得破破烂烂,小脸弄得和花猫一般。看眼神倒是明亮,一个个快乐得很。
范哲要去的地方是在南城东面一角,想必那陈斌遇袭之后,知道收敛,所以才选择住在这块区域。
这边正在走着,后面城门那里响起一阵马踏銮铃之音,紧接着一队车马大喇喇地闯入城门,约有数十人众,将街上的脏水踩得四处飞溅。
领头的两个壮汉左手高举旗幡,右手拿着马鞭子,骑着高头大马,嘴里骂骂咧咧,在前方开路,驱赶行人回避。
壮汉身后就是甲胄俱全的骑兵,一个个面目肃然,手持长枪。中间是一架豪华马车,车厢的窗口以深青帘布遮挡。马车过后则跟着十数位小跑着的劲卒,步伐整齐。
这队车马人多势众,街道狭窄,范哲也随着各色人等分列两旁等候,抬头看了一眼幡旗,左边的上书:武安侯,右边的是一个斗大的“霍”字。
正在琢磨这位姓霍的侯爷是谁,方才在街上玩耍的孩童中有一个娃娃,竟丝毫不知闪躲,傻愣在街道中央,动也不动。
“侯爷的车驾你也敢拦?!”左边那壮汉凶神恶煞般甩起马鞭子,径直往孩童头上抽去。那孩童此时才“哇”地哭了出来,与鞭子的响声搅成一团,两旁的人群里立时传出数人惊呼。
车马队显然训练有素,前方有变故发生,一整队车马须臾间便停了下来。
范哲眼见那娃娃遇险,想也没想就弹出一股指风。
嗤!嘭!
指风后发先至,不仅改变了马鞭子的去势,还把那壮汉从高头大马上直接扯飞,摔到孩童前方丈许的地上,发出闷响,连着骨碌几次才停下身形。
那壮汉的门牙磕掉了一颗,哎呦着从地上爬起,捂着流血的嘴巴,瞪起眼睛看向两旁人群,似乎想要从中揪出罪魁祸首。
他所骑的高头大马受了惊吓,“咴咴”鸣叫,前蹄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而后撒开了蹄子,要向前奔跑。那孩童早被吓傻,只知道哇哇大哭,还一个劲儿的喊娘。
范哲还要出手,忽听车厢内传出一声淡淡询问:“何事这般喧哗?”同时厢帘一动,一根黑索从里面电射而出,只在空中一绕,就勒住了马脖子。
两方角力数个回合,那高头大马打着响鼻,甩了甩头,居然生生停了下来。紧接着一男子从车厢内飞出,站到那孩童身旁,其动作之快,连范哲也没看得太清楚。
此人身穿蓝袍,四十上下,眉眼俊逸,留有两条整齐的八字胡须,颇有威严。他看了一眼被吓哭的男童,皱了皱眉头。男童被他的眼神吓住,立刻停止啼哭,改为小声抽泣。
男子尚未发话,那位少了颗门牙的壮汉瘸着腿上前,经过孩童身旁时劈手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之后点头哈腰,口齿不清的说:“是在下失察,惊扰了侯爷的车驾,请侯爷责罚。”
那孩童被耳光抽出去多远,在地上连滚数次,声音也哭不出来。
“我的娃儿!”斜刺里忽然奔出一名破衣烂衫的女子,大叫着分开人群,踉踉跄跄扑到街心,将孩童一把抱在怀中,面色慌张地查看伤情。
范哲刚才没料到那孩童挨打,所以根本来不及相救,此时见那娃娃脸颊红肿,抽泣不止,知道他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其它大碍,便不再理会。
这时两旁的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尽皆传入范哲耳中。范哲听到这位霍姓侯爷的名字,不由惊讶,随即无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