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鼎城是天鼎门掌控的城池,城中巷道宽绰,人潮汹涌,极尽繁华。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大多表情欠奉,看谁都是一脸的苦大仇深,有那不肯让份儿的当街叫骂甚至动手,打得鲜血四溅,骨断筋折,围观者无不拍手叫好,完全不嫌事大。
范哲不愿意招惹是非,所以言行举止尽量避免引人注目,他沿着街道最里侧踽踽独行,小心避开各色人等,前往天鼎门在城里设立的驿站。
这条大街叫吉祥大道,是整座城内最繁华的地方,天鼎门的驿站就在这条街的中央位置。范哲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完成任务,便打算先拿到身份腰牌再说。
他行过一段,眼见驿站已经不远,正想快走两步,不经意间听见前面的人群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嗓门无比响亮,言辞激烈,而对方显然并未被这气势压倒,同样的针锋相对。围观者自动退后,给争吵的双方空出了场地。
范哲也驻足观看,视线越过外围的人群,很快看到一魁梧男子背着把阔剑站在那处,显得鹤立鸡群。
宇文盛!
范哲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洗剑派的高弟,心中稍感惊讶,侧耳听了一阵,很快弄懂了缘由,是宇文盛背在身后的阔剑不小心碰到了行人,赶巧对方也是个急性子的,两边就骂了起来。
自己对宇文盛的印象谈不上好坏,此时略一思忖,不准备掺和这类闲事,于是目不斜视继续前行,很快就穿过一群看热闹的人们,进了天鼎门的驿站。
按周伯涛留下的那枚玉简里的说法,山海宗混入天鼎门的眼线是一位丁姓弟子,地位不高,目前是某长老座前的侍奉童子,不可能在驿站里担任什么职位。
范哲原本就没指望这位丁姓老兄能帮什么忙,拿个腰牌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自然对此毫不在意。
他现在仍以返璞面具变化了样貌,穿着普通的青袍,看着不太起眼,只在偶尔一瞥时精光乍现,流露出独有的自信与超然。
进了驿站后略作打量,只觉这里地方不小,但来此办事的人数也不少,挤挤碰碰,嘈嘈杂杂,不胜其烦。有好些都是赶来请人评理,相互扯着对方的衣领,到了这里也不肯撒手,吵得面红耳赤。
范哲见此暗暗撇嘴,很快寻到领取腰牌的队伍,走了过去,自觉排在最后。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从人群中的对话中大概摸清了天鼎城的布局。
与玄清城稍稍不同,天鼎城中的修炼场所分为内城和外城两处,内城的地下灵脉比较集中且充沛,外城的贫瘠零散,两处在舒适便利以及租金等方面都有不小的差距。
范哲嫌这里的环境太过吵嚷,心中颇为不耐,终于轮到自己,斜对面突然跑来一位修士竟插进队伍,直接排在了自己前面。范哲火气正大,顿时飞起一腿将其踹飞。
他的青莲步法早已达到神出鬼没之境,这一腿踢得又稳又快,毫无征兆。
那修士立马原地起飞,人在半空时嘴里还骂骂咧咧,但很快就发现喊出来的声音和狗吠相似,于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保持着手舞足蹈的姿势摔进人群,随后就被许多只脚同时踹出了驿站。
范哲心下一乐,火气稍解,不打算继续追究此事,让他先做上半个月的野狗再说。
“前辈贵姓?要在城中停留多久?想找个住处吗?内城有几处不错的洞府,离酒楼和坊市都不远,周围的环境是城中最好的,还有这里也不错......”
柜台后面的驿站修士飞快看了范哲一眼,问出一长串的问题,语气热情恭敬,他说着拿出天鼎城的地图在上面指指点点,动作麻利。
范哲看了看地图,整座城池是个大圈套小圈的布局,内外城之间有一条护城河分开两边。
内城繁华,各式各样的建筑在地图上挤得密密麻麻,柜台后面的中年男子刚才指的两个地方确实都在最好地段,是殿阁结构,看着就奢华无比。
范哲不愿意引人注目,便看向外城布局。
这里就冷清得多,用作修炼的洞府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护城河沿岸,形制简陋,不是木屋就是草棚,甚至连帐篷都有,名字倒是取得格外好听:夜夜观星棚、锦绣天被阁、风雨逍遥屋,诸如此类。
“棚顶有洞,能看到星星,可不就是夜夜观星?以天为被,以地做床,可不就是风雨逍遥?”
范哲感到好笑,此时见驿站男子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刚要在外城随便指个住处,忽然想起那玉简里特意标出了接头地点,是座叫“天香居”的酒楼,便又挪回视线,看回内城。
内城建筑密集,地图上的字迹又小,范哲找了一会儿没找到目标所在,他毫不客气的从那男子手中把地图拿了过来,铺在柜台上凑近观看。
那男子不敢多言,后面排队的先不干了,听那人嘴里叨咕:“穷小子进城,看花眼了吧?”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阴阳怪气的意味却在嘈杂的驿站里听得格外分明,显然是故意为之。周围的人们不约而同看向范哲,许多人都是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范哲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搞小动作,便拿着地图向左边挪了数尺,让开位置,然后继续寻找天香居所在。
听后面那人“嗤”了一声,快步上前,和柜台后的男子叫道:“给我找个上等的住处!”说着又斜起眼角看向范哲,“穷酸就是穷酸,做什么事都不爽快!”
范哲这时已经找到天香居所在,就在长青街上,与吉祥大街隔着十几条巷子,是一座毫不起眼的二层酒楼。当下嘿嘿一笑,猛然向右跨出一步,体内真气充盈,衣袍无风自动。
那人嘴角的嘲讽还未收起,便感到一股无穷大力当胸撞来。他刚要提气对抗,那股大力居然撤了回去。男子犹豫一霎,不知道要不要追击,那大力猛然间再度撞出,正打在他的胸口位置,直接将他撞飞十数丈,口吐鲜血,不省人事,沿途刮倒了一大片看热闹的人群。
人群中立时骂声迭起,其中不乏有色厉内荏之徒。这些人不敢招惹范哲,便纷纷把气撒到了地上这位头上,须臾间就听一连串骨折声音响起,若不是有位驿站人士赶来制止,只怕他小命难保。
范哲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面色平静选了天香居附近的一处阁楼,交了三千灵石的月租,洒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