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施走后,我立刻骑上小毛驴,不出半个时辰便来到了杨府前管家周华在新东村的住址。
一个年轻人正在灶头边熟练地忙活着,他一只手添着柴,另一只手忙着把菜篮里的水沥干。
“你是周华吗?”我问道。
“是啊。”年轻人看着我答道,并没有停下手上的活。
“我是陵洲知县袁图兔,”我自我介绍道,“我过来想找你了解些事情。”
“哦,是知府大人啊。”他熟练地把灶头里的火熄灭,擦了擦手,便上来行礼。
“知府大人,有什么事,您请说吧。”
“你之前是杨府的管家?”我问道。
“是啊,我在吕府当了两年的管家。后来父亲病了,我就辞去了管家,这样就方便天天照顾父亲了。”他朝一扇虚掩着的门指了指。
“你一个人照顾你父亲吗?你的妻子呢?”我问道。
我原以为提到他的妻子,他会露出落寞的表情,毕竟按照状纸上说的,杨锐曾经多次调戏过他的妻子。
没想到周华爽朗地笑着说:“我哪有什么妻子?本人尚未娶亲呢。不信你去问我父亲。”
“尚未娶亲,可是……”我赶紧咽下刚要问出口的问题。毕竟,他本人都说了尚未娶亲,那就根本不存在杨锐调戏他妻子的事啊。我想起不久前才看过的状纸,整整一页的状纸上详细描述了杨锐三次调戏周华之妻周王氏的过程:一次是在大街上,杨锐公然喊周王氏美人,并让其陪他饮酒,幸亏被外出的周华碰到,才得以化解;第二次是在集市上,杨锐趁周王氏不备,突然抱住了她的腰,周王氏挣脱后,他大笑着离去了,事后,周王氏将这件事告诉了她的丈夫周华;第三次是在周华的老家,也就是我现在置身的这间屋里,杨锐入室调戏周王氏,被周华的父亲赶走了。
“对了,吕老爷说你帮他调查过杨锐的药材,发现他将药材以次充好?”我换了个话题。
“大人,您说什么呢?吕老爷从来没让我帮他调查过杨锐的药材,更别提什么以次充好了。”他笑着说道。
我再次将准备好的问题吞了回去。杨锐的回答是我始料未及的。吕老爷非常肯定地说,周华调查过药材之事,但周华却一口否定了。倘若不是吕施的臆想,那只能是周华在撒谎了。他要么对我撒了谎,要么对吕施撒了谎。
“吕老爷说你是他的亲信?”我问道。
“是啊。他对我有恩。他让我去杨府找杨锐的把柄,我便去了。”
“那你发现什么没有?”
“他偷了吕老爷的银子没错。他常常在府中炫耀此事。”
“他怎么炫耀的?”
“他说吕老爷明知这些银子去了哪里,却没法要回来。也找不到证据说是他偷的。”
我点点头,“你还发现杨老爷的其他‘把柄’没有?”
“他欺负了府中的一个丫鬟,那个丫鬟怀了身孕,他便把她赶出府去了。”这件事与状纸所述并无二致。倘若此事属实,就算杨锐有丫鬟的卖身契,也得面临一到两年的苦役。我之前还有些怀疑周华与杨锐串通,目的是治吕施诬告之罪。但如今看来,周华既不像与杨锐串通,也不像与吕施串通。倘若他说的都是实话,那他就在前两件事上骗了吕施。他是吕施的亲信,吕施对他有恩,我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你是怎么知道丫鬟怀了身孕的?”我继续问道。
“这个丫鬟找到我,说她怀了老爷的孩子,已经五个月了,想让我从中劝说,看看老爷能不能把她收房。没想到,老爷得知此事后,立刻将她赶了出去。”周华说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十天前吧。”
“还有其他人知道她怀了老爷的孩子这件事吗?”
“这我不清楚。二夫人也许知道,她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
我点点头。我决定先找到这个姑娘,倘若她能证明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杨锐的,那杨锐就免不了一到两年的苦役。
“我走了,好好照顾你的父亲。”我礼节性地说道。
他微笑着谢过我,又去灶台上忙活了。虚掩的门后传来老人打呼的声音,我本想着去打声招呼,这下也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