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呐,那个不得好死的大地主,莫万山莫老爷作恶多端,不知残害了我们多少的乡民。”
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拱着个身子,摇把破蒲扇,咬牙切齿地诉说这段故事。
“当年,我那妹妹,也就是你姨奶奶,被迫送往他们莫家做丫头。我还清楚记得那是个阴雨天……”
在那个晦气的阴雨天,莫老爷躺在家中的太师椅上,点着自己的烟斗,捯饬半天,也没把那烟斗点燃,顿时猛地一拍身边的桌子,气愤不已。
随即,便将矛头指向一旁服侍的丫头,嫌她在旁晦气,致使自己点不着烟。
这时,莫老爷的大夫人迅速上前,拾起桌上的烟签,一手扯住丫头的头发,另一只手一把将烟签插入丫头的右耳,丫头“啊~”地一声大叫,烟签从右耳进,血淋淋地穿出左耳,就此,丫头倒地不起,当场逝世。
老太太痛心地拍着大腿,带着哭腔说:“可怜了我那亲妹妹啊,就这么被莫家害死了,简直是畜牲呐~”
坐在一旁的世慈津津有味地听着奶奶讲述莫老爷的残忍事迹,脸上浮现一丝难过的神情,像空中凋零的落叶,无法自拔。
世慈缓过神来,双手摇着奶奶的腿,问:“奶奶,那后来呢?”
奶奶说:“后来,乡里乡亲们几乎每个人都吃过莫老爷的苦头或惩罚,凡是我们被莫家折腾过的人,都恨不得活剥莫老爷一家的皮,生吃莫老爷一家的肉……”
之后,饱受莫老爷压迫的农民,纷纷聚集起来商量起义,先后接连几次起义失败,气愤的莫老爷派出持枪的家丁大开杀戒,屠杀起义之人,或是抓住起义人抓往莫家堡,严刑拷打,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后来,惨遭迫害的起义军犯起了怂,没人再敢为起义出谋划策。后来,你的爷爷和隔壁的老潘设计干掉了莫老爷一家,我们都日子从此才开始好过。”
老太太说到这儿,心里舒坦不少,眼眶里微微泛起泪花。
世慈说:“我爷爷这么厉害嘛。”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是啊,你爷爷在当时可算是立了大功。安呐,你爷爷是安家人的榜样,一生从没做得亏心事,这点你一定要向你爷爷学习,知道吗?”
世慈激动地点点头,说:“嗯嗯,爷爷是大英雄,我会向爷爷学习的。”
老太太看着世慈坚毅的模样说:“好~好~”
夕阳西下,老太太和世慈各自坐在小板凳上,橘红色的晚霞托着余晖,落在在一老一小的脸上,久久不散,喜笑颜开的面孔愈发灿烂。
平和乡往东的上游,一座高大成片的黑瓦房建筑矗立于此,远观犹如黑压压的城堡,近看仿佛阴森诡异的阎王殿。四面八方黑砖堆砌的风火墙,高高伫立在黑瓦房上,正面一道拱形大朝门,门上包裹着厚重的鲜红色铁皮,左右两朝门上分别嵌着银白色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如拳头大小的暴钉。往门的正上方看去,一块老旧的牌匾,上面赫然刻着三个落漆的暗银大字—莫家堡。
世慈走到此处,用手缓缓拂过门上的一层暴钉,回忆起儿时奶奶同自己讲的形形色色的关乎莫老爷的故事。
世慈立在此处,靠在墙边,凝望着远处的残阳,一阵清风袭来,卷起地面上扬的尘埃,也卷起世慈过往对爷爷奶奶的记忆。
安家守着一座老屋,但也读了几本生意经,懂得与时俱进,在自己长屋里开到电玩店。
电玩店面积算不上太大,每台机位上时常坐满了电玩游戏人,或是上瘾的青少年,或是无所事事的邋遢大叔,或是打发时间的孤独青年男女。
不过,在这当中的常客,当属世慈最为频繁,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小小的年纪,却有着老练的技术。
累了,世慈便打着哈欠,迈着沉重的步伐,无精打采地登上二楼,回房睡觉,有时则干脆迈向西边的砳砳的房间,一言不合扑上床,倒头就睡。
饿了,世慈母亲在隔壁有家小卖部。满目零食,吃货天堂。不必说爽口的卤蛋,鲜美的火腿肠,酥甜的小螃蟹,香辣的泡面,也不必说汽水在货架上窥探,酥脆的薯片缩在罐子中,细长的辣条忽然从包装里飞往世慈嘴里去了,单是美味的娃哈哈一瓶,就有神仙滋味。
乏了,屁颠屁颠冲入后院,目睹一片盎然的绿意,吸入一阵新鲜的空气。当着家养鸡鸭的面,舞几套自以为天下第一的招式,哼哼哈嘿。偶有几只家禽不懂事,掀起臂膀,高傲叫嚣,世慈左手把玩树枝作剑,右手挥舞乱棍为刃,一路狂奔猎杀,两俘虏鸡鸭。
尿急了,每回游戏没结束,总会坚持坚持再坚持,实在憋不住,厕所忒远,捡起一旁空的500毫升橙汁饮料瓶,神色慌张,速速奔往后院,一手封门,免得落了闲杂人等笑话,一手扶稳空瓶,使得金龙滋射,窸窣作响,良久,饮料瓶满满当当,险些不足,之后盖上盖,掐着盛满宝贝的瓶儿,随手扔落一旁,不管不顾。
想学习了,世慈不可能有这种罪恶的想法,直接过吧。
晚间饭点,安家人齐坐一桌,桌上的大人,或是唠着家常,或是自家拌嘴,至于世慈,自顾自干饭,偶尔奶奶或是母亲夹起几块菜肴放入世慈碗中,应付着回声谢谢。
晚饭后,家里人各司其职,收拾着手上的活儿。
老太太清扫着电玩室里的垃圾,不经意间打到了一瓶满满当当的橙汁,老太太回头看去,疑惑捡起,看了一眼瓶口启封的痕迹,嘀咕道:“也不知道谁他妈的这么浪费。”
说罢,老太太扭头看了看,四下无人,不禁咧着没牙的嘴儿,会心嘿嘿一笑,轻松拧开盖儿,仰着头,吨吨吨直奔喉口,噗~~~
老太太瞪大眼睛,伸着舌头疑惑的盯着瓶子,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端倪。鼻子凑近瓶口一闻,确认了,童子尿。
老太太幡然醒悟,掐着瓶儿,拖着笤帚,骂骂咧咧地找着世慈:“小王八蛋世慈,给我出来。”
正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的世慈,听到奶奶的破骂声,心里不由得好奇,寻声想跑到前院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世慈跑到前院,看到奶奶口角湿润,一只手紧紧捏着只空瓶,顿时心里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尽管自己很震惊,尽管自己不敢相信,但看到自己奶奶当前的架势,又很难不相信。于是卯足了劲,准备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