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傅闻言,神色也发生了一丝变化。
“你都知道了。”他低声沉沉道。
昭月眼底闪过一道流光,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噙着一丝凉淡的笑意盯着徐太傅。
片刻后才道:“老师现在,可有话对学生说了吗?”
徐太傅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也是煞费苦心了……”
昭月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凝沉,等待着徐太傅的后文。
但他却开口说起了从前。
“萧庭夜此人当初虽是殿下的伴读,但老臣却对他印象颇深。名门遗孤,一身的傲气,聪慧有加。年纪小小便已是文采斐然,对任何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可他又极喜欢藏拙,在殿下身边总是不显山不露水,只有在跟殿下争执起来时才会露出他本身的才情。”
想到此处,徐太傅也不禁觉得好笑,“那时,殿下倒也总喜欢去招惹他,和他吵起来。”
昭月也记得这些幼年少年之事。
的确她小时候喜欢去招惹萧庭夜,一开始是因为不喜欢,看不惯他的姿态。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给过她脸色看,萧庭夜是第一个。
后来她便也想从萧庭夜口中听出一些属于他的见解来。
若非将他惹恼了,此人便是一个闷葫芦。
“太傅何故提起从前之事。” 她淡声道。
徐太傅望着前方,叹息道:“只是忽然想起罢了。”
“您应该知道,本宫想听的,不是这个。”
“可是殿下,王爷所做的一切,却是和你息息相关。 ”徐太傅声音也低了下去。
昭月的目光也变得凌厉了几分。
“这一切都要从先皇驾崩之前说起,在先皇秘密召见萧庭夜之前,也曾召见过微臣。虽先皇对外称已是病重之身,可实际上那时微臣所见到他时却依然有着几分从前的神采……”
八年前。
“微臣参见陛下。”徐太傅恭敬行礼。
先皇纳兰明昊只着了一身里衣,虽已是重病缠身,可除了脸色有几分苍白之外,模样却依然隽秀明朗,威严逼人。
“咳咳……太傅来了。”纳兰明昊咳嗽了一阵。
“皇上保重龙体。”徐太傅恭敬沉声道。
纳兰明昊摆了摆手,然后有些蹒跚着走向了桌案。
“今日朕召你进宫,是想问问你,若是……朕有朝一日不在了。这朝堂,这储君,到底立谁最为合适啊?”
徐太傅一时之间愣住了。
这话他可不敢乱说。
“别见外,咱们就当随便聊聊。毕竟徐太傅也是看着朕这几个孩子长大的,应当对他们也甚为了解。所以,徐太傅也不必惊慌。”
徐太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
“徐太傅认为,朕的女儿,昭月如何啊?” 纳兰明昊忽然出声。
徐太傅抬眸,见帝王已经不紧不慢落座,好像是随口一问。
看他却听出了这句话里的不寻常。
他只得恭敬道:“公主殿下十分聪慧,文韬武略都有所成,无论对任何典故都有自己的真知灼见。且有心怀天下的胸襟,大气斐然,非常人所能及。更有生于皇族的天家风范,无论是朝中百官还是军中将士都对公主殿下颇有好评。 ”
纳兰明昊笑了一下,“是么? 那若朕这女儿若是作为储君登基呢?”
徐太傅心中一紧。
思索片刻后,才沉声道:“陛下三思。公主殿下虽才能的确优于七位皇子,可是天泽素来没有女子登基称帝的先例。若是公主殿下只是公主殿下,朝中文武自然对殿下敬爱有加。可若是公主殿下作为储君…… ”
他沉声道:“必会引起朝中大臣反对,会引起百姓不满,引起世道风言。如此,天泽根基便会动摇。陛下应该很清楚,自古以来,皇位承袭最终的便是名正言顺,是要合乎礼制。一旦这个礼制打破,后果便是难以预料的。
所以……臣恳请陛下三思!”
纳兰明昊这才看向徐太傅,目光也微凛了起来,“徐太傅倒是一个遵循礼法规矩之人。”
“可朕怎么觉得,这皇位,却本该能者居之呢?”他是噙着笑意问的。
却让徐太傅心头都沉了下来,神色也很是慌张。
纳兰明昊话风一转,“不过,徐太傅所言也不无道理。”
徐太傅松了口气。
“要立于众人之上,便要堵住悠悠之口。朕的女儿…… 还有一段路要走啊……”他微眯起了眼睛,轻声叹息道。
连一项视自己女儿为得意门生的徐太傅尚且如此,更别提其他更加传统守旧之人。
“陛下……”徐太傅出声。
纳兰明昊却道:“朕今日来,是想告诉徐太傅,朕时日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