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渊如今已不同往日一般光鲜亮丽,身上也只是一身平民的衣裳。
但衣裳已经有些脏了,头发也凌乱的像多日没洗的模样,看起来落魄无比。
他冷冷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侍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若是庶民,想要见长公主,需在距离公主府门口不远处陈情台击鼓三日,并且上书自因何缘由要见长公主。三日过后,长公主府自当给你一个回信。若要见你,你方可得见,若不见你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闻听此言,纳兰渊更是被气的怒目圆睁,“什么庶民,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到底是谁!”
侍卫并只是拦在此处,并没有说话。
一道俏丽的身影坐在屋顶上看着公主府外的这一幕,一边嗑着瓜子儿,眉眼间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蠢货纳兰渊,都被废了,不会还以为自己是皇帝吧。
铃铛坐姿十分豪迈,除了那一身打扮和妖媚的容颜让她显得女气,还真有几分男儿气概。
近日来,铃铛在长公主府中算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也不再像刚见到昭月时那般娇娇怯怯的。
行为动作越来也越来越肆意,越来越随便。
“纳兰昭月是我姐!是我姐! 你敢拦我你就不怕被她杀头吗?”纳兰渊怒道。
“你也还知道她是你姐。”纳兰霜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纳兰渊往后看去,便见纳兰霜和纳兰肆二人走了过来。
比起这两个人此时一身的光鲜亮丽,纳兰渊此刻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明明以前,他是几个兄弟里最受长姐喜欢的,明明以前他们都是嫉妒自己的。
可如今自己却成了这般模样,而他们却依旧光鲜。
见到这二人,侍卫立刻拱手。
“见过二爷,四爷。”
跟在昭月身边比较久的人都会直接以排名和爷来称呼,显得更亲近一些。
纳兰霜和纳兰肆二人缓缓走来,目光也看向了纳兰渊。
纳兰渊的脸色也越发难看,“是你们。”
纳兰肆故意嘲讽,“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为了一个女人和长姐反目成仇祸乱朝纲的昏君啊。”
纳兰霜睨了纳兰肆一眼,“注意说话的分寸,他已不是君。”
纳兰肆也知自己失言,严肃颔首,“是,二哥。”
纳兰渊心有不忿,也不愿在这二人面前露出自己落魄的一面。
他冷声道:“你们来了正好,我要见她,带我去见她。”
“你还有脸见她?”纳兰肆一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的样子,“你该不会还以为你是长姐最偏心的老三吧?”
“纳兰渊,你不如趁早改个姓吧,顶着这个姓我都嫌丢人。我们纳兰皇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六亲不认的狗东西!”纳兰肆骂起来毫不客气。
纳兰渊被激怒了,但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忍了下来,“我不想跟你们吵架,我想见她!”
纳兰霜被气笑了,“纳兰渊,你如今怕是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吧?”
他徐徐转过来侧身看向他,“当年,父皇去世后, 朝堂奸臣见势而起,内忧外患。 对我纳兰皇族虎视眈眈之人数不胜数。若是没有长姐,你我还有没有命站在这里都未可知。
当朝堂稳定,在众臣的谏言之下,长姐意从我们几兄弟中选出储君。我们兄弟一致认为,除了长姐,无人配的上那个位置。因此,我们无人自荐。
但,你自荐了。”
纳兰霜不紧不慢道, 说起了从前的事情。
纳兰渊也被他的话带回了从前的回忆里。
“你自荐,又说了长姐最喜欢听的那些话,长姐自然也就青昧于你。便真将你当做储君一般培养。 我们虽有不服,但也作罢。 因为你是长姐选出来的,我们不会忤逆长姐。”纳兰霜看着他:“直到你登基,长姐都在为了你铺路。可你,又做了什么?”
“纳兰渊,你扪心自问,可对得起父皇,对得起长姐??”
纳兰渊的神色也有了些许变化。
可他还是坚定着自己的信念,喃喃道:“你们不懂,长姐根本不是以前的长姐了。若是你们遇到了这辈子愿意携手到老的心爱之人,你们也会这样的…… ”
听到纳兰渊如此说,纳兰霜已经知道此人没救了。
他冷笑了一声,“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从今日起,我纳兰霜便与你纳兰渊割袍断义!再无手足之情! ”
他腰间匕首一挥,衣裾也被割下了一块飘落在地。
纳兰肆也冷冷道:“那你就去和你心爱的人过一辈子去吧,别来这里让长姐不痛快!”
话落他也割下一块衣裾,断绝了兄弟之情。
看着地上的衣袂,纳兰渊的脸色也沉了沉。
“我要见她!让她放了清清!”他不甘又愠怒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可实际上只有他心里才清楚,他不止是这个目的。
他不甘心。
他不信,长姐真的就这样不要他了。
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抛弃,她真的就这么把自己给废了,甚至还把他贬为了庶民!连见都不想见自己!
纳兰霜和纳兰肆兄弟俩已经懒得理他。
“终有一日,你会认知到你的一切行为到底有多愚蠢。”纳兰霜勾了勾唇,旋即直接转身朝公主府门口走去。
纳兰肆冷笑了一声,“顽固不化。”
旋即也跟了上去。
当二人走到门口时,管家也迎了上来。
“二爷,四爷。”
“殿下出门了,如今不在府上。”
纳兰霜:“无碍,我们在府中随便转转,顺便等长姐回来。”
管家点头,将二人迎了进去。
纳兰渊也想硬闯,可刚到门口便被人拦下,然后几板子将他打了出去。
纳兰肆:“二哥,你说他在外面怎么活下来的?”
纳兰霜:“你忘了他出宫时身上还有不少贵重物品么?估计是拿去典当了,够他活一阵了。”
随着这二人的远去,纳兰渊在外面吵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不过很快,那声音就越来越小了。
铃铛拍了拍巴掌,舔了舔嘴上的味儿。
却发现阴影中的某个影卫正在看着自己。
她掀唇一笑,“看什么看,没看过美人么?”
燕云卫:“……”
徐府。
“殿下忽然来见老臣不知有何贵干?”
徐太傅正襟危坐,看着眼前摆放在桌子上的茶壶,声音平缓。
凉亭之中,纳兰昭月和徐太傅二人面对面而坐。
三面环水,莲塘满池,清风徐徐。
纳兰昭月唇角淡淡挽起,“老师今日为何不敢抬头见学生。”
徐太傅老神在在道:“殿下万金之躯,尊贵无比。如今又是朝中圣人,日理万机。臣自不敢直视。”
“老师这语气,似乎对学生很不满。 ”
身边的侍女欲上前斟茶,却被昭月拦下。
她主动端起了茶盏,亲手为徐太傅斟茶。
徐太傅轻哼了一声,“岂敢。臣可对殿下废帝一事没有任何不满。”
昭月倒茶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唇角也咧了咧。
“学生知道,所以,这一杯茶算是学生多谢老师的‘未有不满’。”
昭月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太傅本来倒是还没什么,但昭月这一句话却一下把他给堵了一下。
但到底还是端起了这杯茶喝了下去。
只是神色多少有那么点不高兴。
徐太傅喝下这杯茶之后,昭月才缓缓开了口。
语气也发生了一丝转变。
“那么,本宫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促使了徐太傅的转变呢?徐太傅作为原本力保纳兰渊的清流,愿为了纳兰渊逼迫本宫让权,也曾在朝中细数本宫掌权对朝政有诸多不好之处……
即便先前本宫来见徐太傅,太傅对本宫也依然颇有微词。”
她口吻一顿,“却是为何,在本宫废帝一事上, 太傅却只言不发,事后也未提一词。”
她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徐太傅。
而这称呼和口吻的转变,那股自上而下的上位者的威压顷刻便如山岳般压了过来。
徐太傅的心神都微颤了一下。
甚至有了一种忍不住想要下跪行君臣之礼的冲动。
他不敢直视纳兰昭月,只垂眸看着眼前茶盏,低声道:“殿下所行之事,乃顺应天命,臣自当不敢有微词。”
纳兰昭月笑了一下,可那眼中却未见笑意。
“前段时间,萧庭夜来见过太傅。”
徐太傅登时道:“殿下这是怀疑臣和反贼有勾连不成?”
纳兰昭月盯着徐太傅看了半晌,旋即起身,徐徐走向了栏杆旁。
“若本宫说是,又如何?”她声音微扬,冷冷道。
徐太傅皱眉,怒道:“臣对天泽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那徐太傅可否告知本宫,萧庭夜见你,究竟,意欲何为?”昭月转身看向他,目光也带上了一丝逼视。
“太傅,萧庭夜虽如今已是反贼之身。可本宫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真相。萧庭夜此人本宫甚是了解,他见你,绝不可能是为了拉拢你。
而当日摄政王举兵当朝发动宫变,以反贼之名谋反,太傅却未置一词,看起来也丝毫不意外,似乎早已料到此事一般。
所以,太傅应当,早已知萧庭夜欲谋反一事吧?”
最后一句,昭月的语气也重了几分,将字句落地。
徐太傅的神色也微不可见的发生了一丝变化。
昭月当日心思都在废帝和萧庭夜身上,所以她没有功夫去注意,即便觉得那日徐太傅这一保皇党竟没为难她有点意外。
后来再想起时,便越发觉得徐太傅的反应着实有些不正常。
再结合萧庭夜的行为,以及萧庭夜先前曾秘密见过徐太傅。
她便知,徐太傅和萧庭夜之间,定有不可告人之秘。
只不过,前几日,她需重稳朝政,处理纳兰渊留下的一些问题。
在见过萧庭夜之后,如今才有时间来见徐太傅。
徐太傅依然没说话。
“昨日,本宫命人将萧庭夜的心腹侍卫季元抓了过来。太傅猜猜看,季元跟本宫说了什么?”纳兰昭月唇角也冷冷的勾了起来。
“看来,徐太傅也瞒了本宫不少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