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终送来的水凉糕只有可怜巴巴的两块。
三当家终于如愿以偿看到白珏变了脸色——可惜不是被他言语恐吓的,而是对俘虏待遇的强烈不满。
他心头怪异,掀帘下车而去。白珏伤感的捻起一块水凉糕:“就这么一点,不至于还下毒吧。”
一块手帕从她袖中溜了出来,自行扭成一个翘着二郎腿的麻花。
“我说,女人。”星·手帕·陨懒洋洋的开口:“作为一个肉票,你是不是太淡定了。”
“有吗?”她仍旧盯着水凉糕:“我现在就很不淡定。”
星陨:……
手帕恨铁不成钢的跳起来:“哪个公主落到匪徒手里还担心自己吃不饱啊!像话吗!你看那个三当家眼神已经不对劲儿了啊!这样下去怎么英雄救美!怎么情感波动!”
最后四字正中红心,白珏终于把注意力从水凉糕上收了回来,正襟危坐的求教:“那接下来该如何?”
星陨喘了口气,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便软绵绵的落了回去:“我猜那家伙也该亲自来找你了,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好时机,把你战神的气场收一收,给我梨花带雨起来——”
白珏默了默,星陨也停顿了一下,觉得这条的确有些强虎所难,这女人一辈子大约和梨花带雨无缘了。
“——要不就演害怕。”作为她的刀,星陨对她也算了如指掌,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尖叫和发抖应该会吧。”
白珏试着抖了一下,星陨回过身去——没眼看,好像某种半身不遂的疾病。
两个时辰后,马车终于抵达了一座山峰之下。
隐秘的树丛后露出一段陡峭的羊肠小径,白珏被缚住双眼,身前系了一根布条,随着匪徒的牵引上山。
于是三当家发现,蒙上眼睛的白珏仿佛开启了某种机关,终于像一个正常的落难公主了——虽然抖得有点夸张,且一片树叶落到脸上都要惊叫一下,这楚楚可怜的形态让大家都放松了一些,便没有注意到——她虽然害怕,却蒙着眼在山路上如履平地,连一块小石子都没绊到过。
山路穿过一片漆黑的洞,抵达山中的洼地,竟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山中谷。
又行了一会儿,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白珏被解下布条,眨了半天眼睛才恢复视觉。
她站在一处简陋的茅屋前,三当家不在,为首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白珏只一瞬便想到了他是谁——传说中的毛叔。
他身后站着六个男子,大多在望水县见过。毛叔咧开嘴,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公主烧了我的惠来酒家,又引来了远洲卫。我做了这些年生意,想不到吃了最大的亏,竟是在你身上,公主可当真不简单啊。”
白珏一心二用,此刻正在跟星陨吵架,便随口应道:“啊,还行吧。”
毛叔:……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星·手帕·陨也更来劲了:“你听听,这是被绑架的女主角应有的台词吗?”
“都到这了还要演?”她在心里吐槽:“我已经可以动手了吧。”
“不行,想要情感波动的话,必须等到他来。”星陨不耐烦道:“女人,要柔弱,要可怜,你这么嚣张,到时候他想救你都下不去手,谁救谁还不知道呢。”
白珏默了默,憋屈的闭了嘴。
另一边,毛叔也回过了气,目中露出一丝恶意:“你们两个,去开门,你们两个最近差事办的不错,赏你们去伺候公主殿下更衣。”
他顿了顿,声音隐隐带着残忍:“老规矩,记得别伤了皮。”
茅屋门吱呀旋开,两个男子目光猥琐的上前来,一边为白珏松绑,一边将她向里面带去。
“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不准碰我!”白珏一边叫一边在心中翻白眼,觉得这几句都是废话,然而星陨却狠狠赞扬了一番:“对,女人,就是这样!他来了也这么演!”
白珏心一横,做作的哭了起来。
毛叔似乎对这反应很满意,也没发现她是干打雷不下雨,尾随进来,掏出火折点亮了烛台,火光映出屋中画面的那一瞬,白珏眸中一缩,哭声戛然而止。
——女人,都是女人,赤身裸体,蓬头垢面,打眼望去至少有二十余个,抱着身体蜷缩在一起,空气中隐隐有一丝异味。
“公主殿下别怕,到了咱们这里,任你是天上的仙女娘娘,也都要走这一遭的。”毛叔以为她害怕得不敢哭了,声音中更添得意:“你放心,这里都是名门闺秀,权爵贵妇,不会辱没你身份的,哈哈哈哈——”
这些女子在笑声中瑟缩在一起,不敢抬头,露出的肩胛瘦骨嶙峋。
白珏看了良久,才将目光转回到毛叔身上:“这生意,你做了多久?”
她声音还带着些没有褪去的哭腔,可眼神却异常的沉稳淡漠。烛火昏暗,毛叔心下生出一丝怪异,竟觉得有一瞬间,那火光映得她眸色锋利,如同一柄出鞘的刀,笔直的向他刺来。
一个身娇体软的公主怎会有这般骇人的眼神,这一定是错觉罢了。
毛叔压下异样,继续得意道:“我自十八岁起做这个营生,至今已有三十年了,从未出过纰漏。”
言下之意,谁也别想逃走。白珏却歪头看他:“四十八了啊,今年本命年?怪不得,怪不得。”
毛叔一怔:“怪不得什么?”
“你没听说过吗?”白珏淡淡道:“本命年应该小心行事,容易命犯太岁,这不……眼下就要应验了。”
毛叔与身后两个男子都仰头大笑起来。
“公主切莫白费心机了。”他笑够了才道:“我倒要看看,太岁在何处?”
白珏轻轻一抖,那缠住她双手的麻绳便松脱开来,身后的两个男子笑容一收。她揉了揉遍布红印的手腕,从地上捡起一段布条,在手中缠了两圈,狠狠一绷。
“在你眼前啊。”她笑了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遇到我,就是你今年……哦不,是这辈子,最大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