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洲卫大营,镇远王如常批阅公文。
亲卫一路疾行而入,面露喜色:“启禀王爷,收到烟火讯了。”
一旁的谋士微微松了口气:“七天了,总算有消息传来,倘这夏国长公主真有个三长两短,倒真不太好交代。”
镇远王眼皮都未抬一下:“你情我愿之事,谈何交代。”
谋士和亲卫都没吭声,对自家王爷的不解风情有了全新的认知——那可是七国第一美人,纵然……咳,孔武有力了一些,但出任务神马的,还不是为了留在远洲营的托词,结果倒好,一个真敢派,一个真敢去,便成了如今这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沉默半晌,谋士上前一步:“几个残匪,成不了什么气候,后续之事有连横负责,还是请长公主先回来吧。”
镇远王没吭声,又看完一卷公文,才状似无意的嗯了一声。
谋士又道:“此次她当得首功,王爷可要赏?”
赏罚分明一向是远洲卫的信条之一,镇远王点了头,亲卫便捧了私库的珠宝名册出来,想着女儿家都喜欢玛瑙翡翠什么的,哪知他看都没看,摆了摆手:“着人去请天香楼主厨,夏茗有什么想吃的,随她点,记本王账上。”
亲卫:……
好别致的赏赐哦。
然而天香楼的主厨最终没有派上用场,一队轻骑自望水县疾驰归来,其中并没有夏国长公主的身影。
亲卫一脸肃然,将两个小孩带进了帐中。
小鲤从头到脚包得像个粽子,到底年纪小,几日下来已经可以勉强走动,见到镇远王便领着妹妹拜倒:“见过大人。”
旁边的谋士端出一张友善的长辈面庞,吩咐卫兵赐座:“别怕,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你好好说来。”
小鲤便将遇见白珏的前后讲了一遍,末了微带哭腔:“女公子为了我能带走妹妹,在惠来酒家放了把火,让我们在她说的地方等,子时烟火一亮,有个长得很凶的大人将我们接走了……”
谋士又问了几个问题,小鲤一一作答,不多时,一个盘踞望水县多年的黑恶势力徐徐展开,以毛叔为首,旗下有福安客栈和惠来酒家两个产业,粗粗一算,至少有五十余人之多。至于宝峰寨的三当家,小鲤却从未听说。
镇远王瞥了一眼亲卫,他知道主子想问什么,上前一步回禀:“连百夫长飞鸽传书,他已将村子翻了三遍,擒获毛党十余人,但毛叔跑了,也……没有长公主和三当家的踪迹。”
谋士震惊,毛叔和三当家也就罢了:“……长公主也不见了吗?”
亲卫面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镇远王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很少有人知道,这是他心中微有急躁时下意识的动作。
沉默在帐中蔓延,伴随着小鲤压抑的抽泣声。
其实当真与交代无关,她是夏国,他是晋国,本就毫不相干,她偏要一意孤行,他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机会。这七日,他一次都没有开口过问望水县之事,仿佛这样就能将她带来的波澜彻底平息。
但没有用,军营之中已处处是夏茗的传说,甚至他走近炊事营,都会清晰的想起她睥睨的坐在那里,说要他天下的模样。
然而无论是身份的不同,还是他私心冷落作祟,这些,都不是将一个女子留在匪徒手中的理由。
镇远王定了定神,淡淡道:“传令,备马。”
幽静的山间小路上,三辆马车悄然前行。
前后共有八个男子随行,为首马车上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年长一些,四十余岁年纪,蓄着短短的胡子,相貌朴实,毫不起眼。另一个年轻一些,大约三十岁左右,文士打扮,生得算是端正。
年长的闭目养神,缓缓开口:“我们这一趟,为了替你拿下这个夏国长公主,可是折进去不少啊。”
年轻文士笑了笑:“还是毛叔神机妙算,提前将产业都转出来了,至于折进去的那些……叔您可从不做亏本买卖,这个长公主一人,便尽可够我们富贵后半生了。”
毛叔冷哼一声:“你说得好听,还不是你与她有仇,用我来作筏子。”
“有仇是有仇,但我与银子可没仇,她活着可比死了价值高得多。”文士声音如常,眼中却一片冷漠:“何况……让一个女人生不如死,法子可多的是。”
白珏躺在第三辆马车中,结结实实的睡了一觉。
她救下小鲤,在望水县东躲西藏的折腾了三天,末了“不小心”被擒住,这会儿终于补足了觉,神清气爽的醒了,恰巧车帘一掀,年轻文士迈上车来。
白珏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笑了笑:“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让你为我跑腿多次,失敬啦……三当家。”
这文士抬了抬脸,赫然便是当日惠来酒家的跑堂,他颇有兴致道:“哦?公主怎知我是三当家?”
白珏调整了一下被缚的双手,笔挺的坐起身来,才慢条斯理道:“很明显,第一,你虽然装得很像,但我每次看你的背影,你都走得昂首挺胸,并不像一个点头哈腰的跑堂;第二,我曾看过你不小心打碎一个茶杯,掌柜的却没有多说,反而亲自过来打扫,你觉得……这合理吗?”
文士微微一笑:“就这些?”
“哦,还有第三。”白珏继续道:“其实我放火那一晚,看见有个人偷偷管你叫三当家。”
三当家:……
合着前面那两条在逗他玩呢?
他内心翻涌了一瞬,还是维持住了脸面:“公主倒是很有闲情逸致,您可知我们此行要去哪里?”
白珏头也不抬:“不是毛叔山中藏匿的窝点吗?”
“哦,不仅是窝点这么简单。”三当家露出一口牙,笑得阴森森:“那是毛叔的主要产业,专门倒卖你这种有身份的女人,什么首辅之女,侍郎夫人,将军幺妹……从几百两到几千两,从有钱人的金丝雀,到最下等的暗娼窑子……当然,公主是七国第一美人,一定能卖个最好的价钱,您说是吗?”
废话,要不是听说还有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她早就溜了,至于假装被抓跑这么一趟?
“当然,我肯定最贵。”白珏不耐烦的点头:“……话说你们是不是该用膳了,分我一点。”
“……”三当家的笑容崩坏了一瞬,觉得这公主是不是脑子缺弦,还没有看清形势。他顿了顿,转而道:“行车从简,只有水凉糕,公主只能委屈一些了。”
哪知白珏瞬间亮起眼睛:“不委屈不委屈,三盘就行,谢谢。”
三当家:……
七国第一美人,画风这么清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