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瞠目结舌,连白珏跟他道谢都没有反应,看样子很受打击。
事不宜迟,白珏与成斐先行一步,出去的路同来时一样复杂,有上有下错综繁复,好在成斐来时已做了记号,这便省去很多麻烦。
难得二人独自在此,是个互扒马甲的好时机,然而直到白珏几乎将成斐挺拔的背影戳出一个洞,他仍然在前面走得四平八稳。
正出神间,成斐身姿忽地一顿,白珏一时不察,径自撞了上去。
她身形一歪,随即腰间便伸过一只臂膀。成斐帮她稳住身形,很快便守礼的退开一步:“师妹当心,前面有断坡了。”
白珏揉着鼻子,忍不住去看那双幽深的眼睛,是她熟悉的颜色和模样,可她看不懂其中流淌的深谙波光。
——应该不是他,倘若真是沉珑,也没道理不与她相认。
白珏确认了答案,却不知为何,有一丝淡淡的失望。
二人甫一出洞,便被外面的赤玄巨蟒察觉了,随即它很快就意识到了二打一的局面,趁着还未被暴揍一顿,赶紧仰天厮叫。
另外两条赤玄巨蟒来得极快,连身上卷着的战利品也不要了,凶狠的盘旋而来。三条巨蟒一条大些,两条小些,花纹不太一样,除此之外,也看不出雌雄……白珏顿了顿,便决定以甲乙丙来命名。
其中和她打过照面的巨蟒甲和巨蟒乙立刻锁定了成斐,率先攻上前去。单纯的巨蟒丙见留给它的是个女修,猖狂的吐了吐信子,张开血盆大口向她咬来。
……
此处省略暴力场面若干。
两炷香时分过后,白珏擦了擦醉月刀上的血迹。
巨蟒丙奄奄一息的垂落在一个悬峰上,大约还剩最后几口气。白珏见它七寸之处渐渐亮起红光,半晌才意识到那是赤玄巨蟒的妖丹。
妖丹虽是大补之物,凡人却无法直接吸纳,拿了也没什么用,充其量也就当个炼丹材料……
白珏顿了顿,忽地意识到她的机缘在哪了。
——凡人无法吸纳,可她不是凡人呀!
赤玄巨蟒算不得多凶狠的妖兽,但也有千年道行了,一颗妖丹也没什么,但倘若有三颗呢!少说能补回三分之一的修为了!
一时间,白珏看向悬峰对面的两条巨蟒,眼冒绿光。
不过她还记得要先做什么,身姿一纵,几个起落便攀上了最高的悬峰。佛手千叶兰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被白珏利落的摘入囊中。
仙灵之气一消失,巨蟒甲和巨蟒乙便疯了,竟然抛下打了一半的成斐转而向白珏疾速而来,于是……此处继续省略暴力场面若干。
白珏利落的挖出两颗妖丹,对一旁的成斐笑了笑:“这个我不客气啦,剩下的都归你。”
赤玄巨蟒的蛇皮和鳞片都可炼制不错的法衣和法器,如此也算公平分配。
“师妹修为高深。”成斐顿了顿,眼中仿佛还留有白珏徒手掰蛇牙的英姿:“……我甘拜下风。”
他的手臂受了点轻伤,能以一己之力牵制两条巨蟒两炷香的时间,以成斐的年岁来看,当属天才中的天才,前途不可限量。
这场宗门大比终于落幕,结果爆冷——竟然是那个常年垫底的归一门首徒夺得了头魁!
归一宗掌门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他对这个结果比别人更震惊,震惊完了又笑得很不矜持——第一名的奖励可比铸元丹贵重多了!
拖油瓶们从悬峰上下来,望着自家大师姐满面崇拜,所有曾瞧不起归一门的宗门都被打脸,宋颉和宋嫚衣衫微乱,站在角落里安静如鸡。
一切都很完美,只除了白珏……有点懵逼。
这个梦魇怎么回事,菁容保护了师弟师妹,又拿到了佛手千叶兰,应该算是完美落幕了,为何她的执念仍然没有解脱?
魇树的机缘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拿到,白珏默了默,想起那些奇形怪状的墟鬼,忍不住心头拔凉。
大约是她的表情过于凝重,与这欢喜的氛围格格不入,安柔便自发的理解为了另一种情绪。
“大师姐。”她凑过来悄声道:“明日便是簪花节,我听太微宗的师兄说,他们会过完节再走,我们也求师父留下来好不好?”
白珏没反应过来:“留下来干嘛?”
“你忘了,簪花节可是男女定情的日子!”安柔露出姨母笑:“下次宗门之间再见还不知何时,眼下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白珏的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然而她顿了顿,心中忽地生出一个念头。
——对啊,菁容还有个愿望没有完成。
师父意料之中的好说话,他看白珏正顺眼……只要她不去杀人放火,想干嘛都行。
想到是一回事,但要白珏真的去向成斐表明心意,她又有点怂了,这和墨琅那时不一样,那时她已看清自己对墨琅不是那种喜欢,眼下……白珏觉得自己宁愿再和赤玄巨蟒大战三百回合。
她在山下的客栈中辗转反侧的过了一夜,第二天被安柔拖起来梳洗打扮,末了又被迫换上一条粉色的绣银蝶对襟鲛纱裙,据说价值不菲,还是拖油瓶们一起凑钱买的。
这个颜色对白珏来说属实有些过分了,她几千年都没这般娇嫩过,只觉得坐立不安,然而这条裙子已经不是裙子,而是师弟师妹们沉甸甸的爱……遂只好屈服。
簪花节的花,其实并不是真的花,而是各色各样的绢纸。青年男女要在其中写下心仪之人的名字,折成精美的花,在节日灯会上送出去,如果对方收下,便算定情。
按照安柔的构想,白珏应在簪花会最诗意的荷花池边,与成斐来个唯美的邂逅。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簪花会人来人往摩肩擦踵,连成斐的一片衣角也没看到。
白珏入乡随俗,随便在小摊上买了一朵小绢花,顺手拆开,用摊上的毛笔写好了名字,又草草的折起来——摊主看得叹为观止,大约没见过这么不拘小节的小娘子。
她自己也不是很积极,磨磨蹭蹭的走着,越走越偏,直至城门边缘的石梯处。
白珏从高处向下,初初迈出一个步子,便见成斐拾阶而上,仍是一身太微宗弟子的青白常服,墨发只挽起半数,垂在肩头,如同一块乌黑的丝缎。
两人目光碰撞,都是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