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絮坐在桌前,准备画完最新系列的设计稿。
但才提起笔,没两分钟,就有佣人急匆匆的跑了上来。
“小姐,宋少爷在院子里跪着,说是要见您。”
宋少爷?
宋司宴?
林絮眨巴着眼睛,愣了几秒,他不是给自己折腾病了吗?怎么又有精力跑这来了?
她站起身来,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
宋司宴果然跪在楼下。
“小··小姐。”
身后的佣人轻声开口,怯生生的提醒着她该下去看看。
但林絮不为所动,“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好了。”
她倒想看看,他能跪多久。
···
夜幕降临。
江城的昼夜温差向来很大,白天毒辣,夜晚寒冷。
宋司宴有意自虐,穿的十分单薄。被寒风一吹,整个人的身形就跟着晃起来,像是风中浮萍,随时都可以栽倒在地上。
陈天逸站在门口,长叹出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到底是做长辈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跪死在这里。
所以他走上楼,敲响了林絮的房门。
“爸,你怎么来了?”
看到他来,林絮有几分诧异。
陈天逸抬脚走进,看到桌上散乱的设计稿,忍不住拿起来看了几眼。
“这都是你画的?”
“嗯。”
林絮点点头。
“絮絮……”
“你的天分,比爸爸想象的,还要高啊。”
“……”
林絮腼腆的笑笑,并不答话。
她知道,陈天逸是为了楼下跪在院子里的那个人而来。
果然,又停顿了几秒钟之后,陈天逸开始切入正题:“絮絮啊,宋司宴,在下面跪了很久了,你还是下去看看吧。”
“不管怎么样,总得把事说清楚不是?”
“我知道了爸爸。”
“我会掌握好分寸的。”
掌握分寸就是,她又漠视宋司宴跪了两个小时。
直到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她才终于想起有这么一个人似的,拿起角落里的雨伞,慢慢悠悠的走下了楼。
楼下,佣人刚好收伞进来。
“先生,太太,宋少爷不肯打伞。说是一定要等小姐出去。”
陈夫人无语的撇了撇嘴。
“林絮呢?还窝在楼上干什么?”
语气极其的不耐烦,显然已经忍到了极限。
林絮就在这个时候悠然开口:“我在这呢。”
说着,她跨下最后一级台阶。
“你忙你的吧。”
“我去给他送伞。”
林絮安抚似的对佣人笑了笑,抬脚走出门,走入雨幕。
宋司宴已经摇摇欲坠。
大病一场,他憔悴了很多,脸上瘦的甚至能窥见骨相。
看见林絮出来,他的眼睛猝然亮了一瞬。像有烟花在沉沉黑夜中绽开,让人无法忽视。
“絮絮……”
他跪直上身,艰难曲膝往前挪动,试图能靠近她一点点。但不过一个趔趄,就摔回原形。
他其实,只是想来碰一碰她的指尖。
但林絮步步后退。
她头顶的伞,也跟着她,往后移动。
宋司宴伸在虚空中的手,就这样无力垂落。
身上的雨,突然间,就流到了心里,冷得他皮肉发颤,五肝近碎。
“絮絮……”
他咬着自己发白的嘴唇,浑然不觉越咬越重,直到血腥味自嘴里散开,才恍然惊觉。忙抬起手擦起嘴唇,粗糙的触感反复蹂躏间,更添痛楚。
林絮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不住冷笑。
“宋司宴,你摆出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是给我看的吗?”
“不,我…我不是。”
像是生怕惹她生气一样,宋司宴更加粗暴的揉起自己的嘴唇。
一下又一下,力道之狠,直把嘴唇揉的涨起红肿。
痛觉不断刺激着他麻木发昏的大脑,传来丝丝抽痛。
但他只小心翼翼的分出一丝眼神,觑向林絮,像在等待着提刑官的下一步宣判。
雨势渐大。
林絮弯下腰来,将伞倾近。
“宋司宴,如果你真的那么抱歉…”
“那不如,把你在宋氏的股份全部给我?”
林絮诱哄似的,勾着眉眼看他。
宋司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着。
林絮继续开口:“你当初,不是也给了陈音音一半吗?”
言下之意,口口声声说爱我,就得拿出你当时对陈音音的态度。
“好。”
宋司宴眼神清明,一眨不眨的看向她。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答应的那么爽快,林絮反倒不习惯了,她呆滞几秒,眼神在他的脸上寸寸扫过,试图在其中看出一丝的犹豫和迟疑。
但他没有。
他现在的眼神,坚定到让林絮觉得,他甚至可以为了自己,豁出性命。
林絮努力抑制着自己汹涌的情绪,慢慢直起身子来。
宋司宴伸出手,还没碰上,就听见林絮惊叫一声:“干什么?”
一副被针扎到的样子。
宋司宴心里刺痛,带着哭腔,垂下眼眸,委屈的拖着声调开口:“我只是,怕你裙子脏了。”
闻言,林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裙角,果然是被地上的水染脏了一块。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她也有点抱歉。
但她的自尊又不允许自己说出一声对不起。
所以最终她只是把雨伞留下,放在他面前,权当道歉。
看着那把雨伞,宋司宴心情越发沉重。
过往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不停在脑中浮现。他想起她曾经无数次给自己撑起雨伞,曾经不远千里的追到北海道安慰他···
她曾经视他为全部。
可是现在,他把这样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给弄丢了。
······
喉头涌上腥甜,他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鲜血,倒在地上。
雨声渐大,冲刷掉所有的血迹。
宋司宴最终被人抬上救护车。
就这样,他在医院里,昏睡了一晚上。醒来后,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赶紧抓起电话叫律师拟定股权转让协议书。
“宋总,这可是您所有的股份了。”
“您要是全部转出去,以后还怎么在公司立足啊?”
之前宋司宴给陈音音转让一半股份的时候,董事会那帮股东就已经颇有微词了。现在要是再来一次,恐怕又不知会发生多少波折。
“不想滚就闭嘴。”
宋司宴怒声喝断他,随即眼也不眨的把字签上。
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能再动摇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