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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南风知我意(1 / 1)


“阿宁,师妹,醒醒,醒醒。”

“小师妹。”

因为一行人大晚上临时起意出来喝酒看日出,千景煜在清风殿等了她一晚上,第二日一早,雪逸才带着她回来。

殿门口,千景煜长身玉立,一只手背在身后,神情莫测。

雪逸观察着千景煜的神色,轻轻推醒还在迷糊的舒宁,“小师妹,回来了,快醒醒,小师叔在呢。”

“嗯?什么小师叔?我不想看见他。”舒宁被雪逸架着,眼睛还没睁开,下一秒就被一个人揽着腰抱了起来,脚下一空,她不得不下意识抓着千景煜的胳膊。

雪逸看着眼前的两人,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看起来小师叔不太高兴啊。

千景煜抱着舒宁进去,一路回了他自己的正殿,将她放在自己的床榻上,舒宁始终紧紧闭着双眼,一沾床便掀开被子裹了进去。

“为师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现在学会了和男子饮酒作乐夜不归宿?”

他站在床边,看她在自己的被子里缩成一团。

隔着被子她都感觉到了千景煜的低气压。

“什么男子?那是我师兄师姐们,什么叫饮酒作乐夜不归宿,师父怎的说话那么难听?”

“我说话难听?你不听话还有更难听的。”

舒宁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师父从前从来不对我说重话,怎么有了妹妹,就不要徒弟了吗?”

她说的小声,千景煜没听清,问她:“什么?”

“没什么。”舒宁掀开被子,站起来,也不过和他一般高。她委屈地抱着他,带着哭腔:“师父。”

千景煜呆愣了一瞬,身体有些僵硬,还是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一样:“好了,师父在呢。”

“那师父带我走吧。”

“你想去哪儿?”

“天高海阔,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灵国嫁给不喜欢的人,师父,你带我走好不好?”舒宁说着说着眼泪便扑簌簌地往下掉,落在千景煜的肩上,滚烫无比。

他的手顿住,只当她又在瞎胡闹。“你的家在灵国,不回去,还想赖在师父这儿让我养你一辈子?”

“师父!”

舒宁擦了擦眼泪,着急地看他:“我说真的,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做什么郡主,我只想跟师父在一起!”

“傻瓜,说什么傻话,你不是每天都和师父在一起吗?”

“那不一样!我想和师父在一起,是男女之意,不是师徒之情。”舒宁想到了敏儿,“难道,师父心里,早就已经住了别人?”

“瞎说什么,师父将你养到十三岁,你见过师父身边有别人?”

“那师父藏在我们小木屋的那个女人是谁?她叫你哥哥!我都亲耳听见了,你还抱她!”

千景煜眉心微蹙,“你都知道了?”

“原来师父真的心有所属,那我呢,师父对我好,就仅仅因为我是你唯一的徒弟吗?没有一点男女之意?”难道他为她梳头,抱她回房,哄她睡觉,带她游玩……

他想说不是,可终究还是点头,说:“是,我对你所有的好,只是因为我是你师父,别无他意,阿宁,你还未长大,你还不懂。”

两人再一次陷入无声的对峙,僵持,空气里都仿佛冒着寒冰。

“你还没睡醒,快休息吧,我让七月过来陪你。”千景煜像往常一样,笑着揉揉她的头,转身出去了。

“师父!”

舒宁慢慢的坐下来,颓然抱住自己的双腿,埋着脸不想说话。

“嗷呜”一声,不一会儿七月便出现在门口,见她心情不好,跳上床坐在她身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小动物怎么会理解人类的烦恼呢。

舒宁感受到七月的爪子在安抚她,哭累了,便抱着七月睡过去了。

被子里全是师父身上的清香味儿,让人安心,也惹人伤感。

千景煜坐在床边,为舒宁掖着被子。小脸上满是泪痕。

他记得舒宁第一次在他面前哭,还是刚来的时候,那时她才那么小一只,还不怎么敢说话,追在他身后怯生生的。

后来她慢慢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与师兄师姐同门相处落落大方,他又开始担心,担心她眼中不再是他一个人。

可如今她哭着让他带她走,他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若他没有身负血海深仇,他可以带她远走高飞,走遍大千世界,可偏偏命运自有安排。

千景煜展开手心的字条,稍一用力,那字条便湮灭成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

“双燕,你去。”

器物阁,陆生和范双燕两人在这边嘀嘀咕咕,看舒宁面无表情地抓着鱼食在鲤鱼池里面撒了一把又一把,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范双燕反推了陆生一把:“我害怕,我不去,你去你去,你跟舒宁比较熟,我怕挨揍。”

陆生作势要走:“你以为我去就不挨揍了吗?我走了,你在这儿看着她。”

范双燕拉着陆生的衣服不肯放手:“我不,你不许走,我要跟你一起。”

“我知道了。”

就在两人拉扯的时候,一道清丽的声音落在他们耳边。

范双燕看着瞬移到她身边的舒宁:“你知道什么了?”

舒宁又摇摇头,把装鱼食的瓷碗塞进陆生手里,走得像行尸走肉。

两人并肩,同步揣着手,看舒宁走出去,范双燕问陆生。

“她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范双燕嘟着嘴:“你不是喜欢舒宁吗?你为什么不知道?”

陆生大惊,那表情比看见鬼还不可思议:“天老爷,谁告诉你我喜欢舒宁的?我能喜欢她?你看我像皮痒了吗?”

“你不喜欢舒宁,为什么你这里会有她的房间啊?舒宁每次从白云山下来,都要来你这儿啊?”

陆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肯定不能说她是他上司吧?“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几年前是她救了我,不然我早就没了小命了。”

“好吧。”范双燕叹了口气,“舒宁确实很好,要不是她救了我还让你收留我,我现在都不知道……”

“好了别想了,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你就在这儿长吁短叹的?”

“说什么呢,你不担心舒宁啊?我怕你跑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陆生拉住要追出去的范双燕,将她往习武的院子里扯:“走了!她会遇到危险,我还怕别人觉得她是危险呢,你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呢。”

“啊~~我不想学武了,我就当个小废物就好了,你以后叫我废物点心吧!”范双燕哀嚎着,赖着陆生不肯走。

“好的废物点心,别嚎了,做事情就要有始有终,你要学我肯定把你教会!”

舒宁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路过归来客栈时,恰好抬头,看见倚在三楼栏杆处喝酒的男子,不是姒禛是谁?

姒禛似乎也看见了她,举起手中的葡萄酒,对她招了招手。

正好,舒宁一个飞身,三两步便跳上了三楼,利落地翻了个栏杆,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你这地方还行。”归来客栈是一整座山庄,地方倒不是特别大,但胜在雅致,在三楼平台上看风景最好,后院还有几栋小楼阁,品词论句最佳。

姒禛一笑,为她倒满一杯葡萄酒:“尝尝,这可是梁国盛产的佳酿,别有一番风味。”

舒宁看着葡萄酒冒出的泡泡,端起来品了一口:“嗯,还不错,你这人,眼看命不久了,挺知道享受的。”

一旁的南风看不下去,上前一步:“你……”

“欸,退下。”姒禛一伸手拦住他,“舒宁郡主说话有趣,你别来打岔。”

“是。”南风不甘心地退下,悄悄向后走了两步,吩咐亭台边的人,“葡萄酒不多了,让知意过来,送壶葡萄酒和糕点。”

“诺。”侍女应声,转身走了。

舒宁没理会南风的小动作,继续怼他主子:“你知不知道喝酒会加速你的最后一次毒发,也就是……”她凑近姒禛耳边,“你离死期越来越近了。”

姒禛抬眸,目光阴晦,半晌才咽下嘴里的酒:“呵,你们中原人常说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是怕死,更怕留下遗憾。”

“呵呵呵。”舒宁轻笑,“这酒不错,香醇,不过比不得我师姐酿的桃花酒。”

“你师姐?”姒禛看向远方的山,又喝了一口,“那好,待会儿你走的时候,我拿点葡萄酿你带回去,下次来帮我带些你师姐酿的桃花酒,也让我长长见识。”

舒宁躺在椅子上看他:“好啊,我费尽心力查遍古籍救你,你却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不上心,真叫人心寒呐。”

姒禛轻笑,将侍女送上来的糕点塞了一块进她嘴里:“我知道了,以后注意。”

见侍女送完东西不动,他呵斥道:“怎的还不退下?第一天在本宫跟前当差吗?如此不懂事。”

姒禛骂完回头,才发现是知意,这才缓和了脸色:“知意?不在房中休息怎么跑出来了?”

他站起身揽着知意的单薄的身子,“不是昨日还喊着腰疼?”

知意眼波流转,嗔怪地掐一下姒禛的腰:“殿下,这还有客人在呢。”

舒宁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八卦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连,心里连声感叹,这姒禛似乎能力也太强了一些,撑着病体每个月还有毒发作,竟然还有体力临幸侍女。

她喃喃道:“南风知我意,真是个好名字……知意姑娘,你跟南风侍卫,是兄妹?”

知意盈盈一拜,“是。是舒宁郡主吧,我是殿下的……贴身丫鬟,知意见过郡主。”

她虽极力掩饰,舒宁也能看得出来她在宣誓主权。

夭寿了,她不会以为自己是来抢她太子殿下的吧?

“姑娘不必多礼。”舒宁嗑着瓜子,官方假笑。她转了个弯,问南风:“南风侍卫,你们俩在他身边待了多久啦?”

南风冷冰冰道:“我与知意,自殿下五岁时便一直追随身侧。”

哟,如今姒禛快二十岁,这么多年也没给个名分,也是该急了。

“是个忠心的。”

南风:“那当然,我们就是死,也绝对不会背叛殿下。”

舒宁挑眉,继续嗑瓜子。

知意上前,又是对舒宁施了一礼:“郡主,多谢郡主的朋友上次救了知意,只是知意心智不坚,回来后……怪我只顾着自己伤心,未来得及向那位姑娘表示感谢,还望郡主代知意向其表达谢意。”

这话说的,器物阁就在旁边,远远的都能看见陆生的后院子,要真有心感谢,还会等到今日?这大辽太子把她查的清楚,不会连一个近在咫尺的住址都不知。只是分有心无心罢了。

舒宁懒得揭穿她:“好。”

“好了,喝了你几杯酒,我也该走了。”舒宁站起身,拍拍手上和身上的灰,对姒禛潇洒地摆手。

“等等,”知意上前一步挡在她跟前,“殿下的毒明日便要发作了,每月毒发时,必定是痛苦万分,现下已经派人去寻了解毒药材,但时日长远,可有缓解之法?”

舒宁思索了一番:“往常你们殿下毒发时,缓解之法是什么?硬抗?”

知意与姒禛对视一眼道:“是。”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殿下每次毒发时,吃的解毒丹,止痛丹其实并无太大作用,每次都由我陪伴左右,我实在不忍看见殿下如此难受。”

舒宁伸手:“纸笔。”

南风挥手,立马有侍女拿上来笔墨纸砚,将纸张铺平给她递上笔。

一群人看她洋洋洒洒地写了满满一页纸。

“好了,拿去药房抓药吧,按配方上面来,毒发时泡澡。”

她像个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儿,将手中的纸像银票一般塞进知意怀里:“正好有知意姑娘看着他。”

“走了。”

舒宁邪魅一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噢,她还拿走了姒禛为她准备的葡萄酒。

姒禛默默咬了咬牙,这小丫头,真是。

今年的桃花已经快过季了,再过不久就是凤凰花的天下,舒宁站在城主府的屋顶上感慨。

“谁啊,谁在上面?”

一个小丫鬟在下面喊:“陈妈妈,这有人在屋顶上站着呢,吓我一跳,不会是个贼吧。”

舒宁低下头看了他们一眼,略感抱歉:“不好意思,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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