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是个栩栩如生的高挑男纸人，身着红衣，狭长的眼里只有眼白。
右侧则是着绿衣的女纸人，同样做得尤其精致。素白修长的手捻成兰花，黑纸铰的头发盘成髻，还有几缕垂下来盖住侧脸。腮红淡淡，弯眉大眼，只是那双眼也只有眼白。
冥冥中还有几分熟悉感。秦毓细看之下，发现俩纸人白眼正中间有一点点黑色。
听说，扎纸人万万不可点睛，否则它便能沟通阴阳，活过来。所以纸人的眼珠一般用针扎个小孔来代替。
她壮着胆子凑近，却实在分不清那针孔大小的黑色点究竟是针孔，还是点的黑眼珠。
只清楚地看到那女纸人肩头，有个拇指指肚大小的水滴形粉色印记。
那一瞬，脑海一片空白。
她没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几乎贴到纸人上，不动了。
“看出什么了吗？”宋颐年适时出声，语调淡淡却又透出藏不住的紧张。
秦毓浑身僵住，踉踉跄跄后退几步站定。
片刻后转身，脸色变得煞白，惊疑不定地偷眼看了看纸人，压低声音问：“我刚才……是不是靠近了纸人？！”
他皱眉，轻轻点头。
“我们快回房间吧，那个领路的不是说，三更天进来守灵吗？我……我害怕。”秦毓抱着胳膊强忍战栗，话音甚至染上了哭腔，往远离纸人的方向挪。
“好。”见状，宋颐年忙避开纸人快步走向左边，随口交代道：“尽量找线索，但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知道了，颐年哥哥。”秦毓乖巧点头，目送他身影没入黑暗。
转身的刹那，眸光顿冷。
找线索之前，她得先确认几件事，抬脚走向右侧那几间房。
房间有三个，领路人并未告知哪个才是客房。
但两边的屋门前，都放置着一盏小巧的烛灯，同样是幽蓝光晕。凑近房门时，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均匀鼾声。中间房则没有。
别无选择，秦毓推开中间的房门。
早就觉得这里很怪异，踏入屋里时，就完全确认了。
无论是房内还是外面，都似被黑暗均匀蚕食，却黑得不彻底，勉强能看清眼前之物。但分明，没有任何光源。
房里除了悬挂的老式钟表外，仅有一张木制单人床、一个简陋的梳妆台。
白色的被褥发黄泛旧，隐隐有股霉味。梳妆台没有镜子，屋里也没有灯。
这再次验证了她的揣测。
现在只需看看灵棚里的棺材，便能确认自己找到的破局之法究竟对不对。
可是在规定的休息时间，她不想冒险触犯规则，只有耐心等着。
秒针走动的“铮铮”声一下下敲在心上，秦毓顾不得挑剔，半坐在床上倚着床头闭目养神，竟昏昏沉沉睡着了。
直到钟表指向11点，不停跳动的秒针停顿半拍，她忽觉一阵心悸，猛地惊醒。
正好是三更天。
她当下不敢耽误，快步走出房门，行至灵棚前。
灵棚内走出个穿着白褂的男人，迎面走过来。
见着有人，他微愣，旋即笑着指指灵棚：“小妹，不过是句玩笑话，你还真来守灵？快回去睡，已经不用守了。”
说完，自顾自摇头晃脑地走了。
秦毓瞥一眼他手里提着的灯。仅有一点点模糊的光，几乎照不出影子。
心定了定，她径直从两具纸人之间穿过，进入灵堂。
两张格外清晰的黑白遗照，靠在一起摆于供桌上。桌上摆满各种花型的大馒头，前头还有两个香炉，里面各插着刚点燃的三炷香。
两侧还有拇指粗的白蜡烛，蓝焰在黑夜中跳动，随风摇曳。
那两张遗照，与她想象中的不同，上面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双男女。眉眼都带笑，视线仿佛越出相框看着彼此。
秦毓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查看棺材。
与供桌一帘之隔，放着两具崭新的棺木。棺材盖没关严，尸体头部位置大开，倒像是故意等着“玩家”查看。
她果断搬起守灵人坐的小凳子，来到棺材边。只是看看尸体而已。
反正现在的她应该是鬼，没在怕的。
那些幽蓝火焰的烛灯，包括供桌上的蜡烛，里面都掺了犀角。
据说点燃犀角，能破除阴阳界限，看见鬼。那些提灯的人，目的就是为了照见宋颐年与她，方便沟通。
与诡异镜子世界不同。在这个世界里，他们这些玩家是鬼。
正因如此，看见犀角灯，他们本能反应是将它扑灭。
然后……杀死点灯的人。
但做人的本质生生抑制了游戏赋予的本能。
这里没有镜子，甚至找不到水，找不到任何镜面物体，便是为了防止玩家过早发现自己是鬼这件事。
而秦毓，通过另一件事，基本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那具女纸人，肩膀上有和她一样的胎记。
在她假意被纸人蛊惑，实则是凑近观察时，还瞥见它后颈上的黑痣。同样与她脖颈黑痣的位置一致。
他们这些玩家是纸人。
本以为灵堂里的尸体也会是他们，但看了遗像后，应是她想错了。
理顺思路，秦毓站在凳子上，踮脚往棺材里看。
饶是有心理准备，她也狠狠哆嗦了一下。
尸体脖子以下匿于黑暗中，仅勉强看清里面那张枯槁灰青的脸。黑色浑浊的眼球死死瞪着棺材之外，乌紫的嘴唇微张，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看得出来，他就是遗像上的男人。
秦毓迅速跳下凳子，搬到另一侧棺材处，果然，是那个女人。
整张脸惨白得犹似刷了白漆，微阖的眼眼尾处留着两道触目惊心的干涸红痕。
她竟是笑着的，表情安详自然。
死者真的不是玩家。
那他们在局内身份是什么呢？
秦毓搬着凳子坐到供桌旁，盯着桌前用来下跪的软垫发呆。
纸人即是他们自身，可如果跟纸人合二为一，算是成功通关还是会变成真正的纸人，永远留在这里？
其中风险太大，掌握的信息不多，还需仔细斟酌。
目前仅有的线索便是前一位守灵人唤她“小妹”，以及大门口高悬的红、白灯笼。
难道死者是一对新婚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