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见过李蓉儿上班，也而从不知道她的收入来源是什么，有一次好奇，我向她问起了此事，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说：“你觉得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有首老歌叫《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虽然是句玩笑话，但玩笑中透着真理，尤其是李蓉儿这种活在云端上的女孩儿，那心思就像孙悟空七十二变似的，几秒钟就变个样，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往下说。
我说：“凭我的智商，根本就猜不到。”
李蓉儿说她也不卖关子，她以前在图书馆工作过，后来受不了单位的尔虞我诈，就炒了领导的鱿鱼，在家专门写，用她的话说，以前叫“码字的”，现在叫“作家”，这中间的区别，就是她加入了市网络作家协会。
我所从事的职业，能接触到各行各业的人，唯独没接触过“文艺工作者”，作家这个行当，在我印象中都是满脸褶子、苦大仇深的化外之人，都是生活在影视剧里的家伙，现实中能跟一个自称作家的人如此接近还是第一次。
我问她都写了什么作品，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入这行没多长时间，就是在网上写网络，靠的是网络点击量挣钱，但一直点击量不怎么好。”
她说，她从小就有一个当作家的梦想，小学时候就喜欢编故事，各种王子救公主的童话故事，大学学的也是文学，毕业后被红尘俗世拖累了一阵子，现在相当于重拾梦想。但是没想到这一行这么难：“有上百万人在网络上写，想要写出点名堂太难了。”
我劝她：“我从小也喜欢看，《七侠五义》啊《水浒传》啊什么的，或许我能当你的读者，来看看有什么优缺点，你们作家写东西，不是也得考虑读者的感受嘛。”
她放下奶茶，瞪大眼睛，说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给我看她手机里的，只看了几百字，我就开始头大，这种所谓的网络，跟我从小看的那些传统根本不是一回事，李蓉儿的这个，还是那种类似于迪士尼童话的情节，文笔也不优美，剧情也不流畅，而且也不狗血，别说是那些读者，我咬着牙看了几百字之后就觉得索然无味，浑身疲惫。
她一动不动盯着我，想要从我这里找到她量不高的原因，我思考了几分钟，说道：“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我觉得可以，这个男女主人公的设定啊，有点类似于罗密欧和朱丽叶，你知道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已经太多了，所以……我觉得……”
她问：“所以什么？”
我一狠心说：“我说了你别生气，我觉得，实在不行，你可以让你的男女主人公穿越一下，或者重生几次，穿越的罗密欧和重生的朱丽叶，是不是更有看点一些？”
她仔细琢磨了好久，脸上阴晴不定，我也不知道我这几句话说的对不对。
大约10分钟之后，她点点头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够吸引人。回去我就改一下设定，哎呀你果然够厉害，你的意见很有用哦。”
我松了一口气，心说好险好险。
过了几天，她跟我说，想要进一步了解我，我问他还想怎么了解，她说，要跟我一起上班，看看我的工作都是干什么的，我跟她解释：“我的工作很无聊的。”
那天刚好我有一个来找我借款的客户，据说是市政府的某个公务员，这个客户资质没的说，有房子有车子有公积金，但唯独不好的地方是，公务员不能经商，所以在借款用途这方面得动动脑筋。
我和李蓉儿在一家银行大厅里见到客户，此人姓罗，资料上说是个什么办公室的科长，穿着打扮一看就是那种政府工作人员，骨子里藏不住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一说话满嘴官腔。
我接过客户的资料，领着李蓉儿去中银大厦，路上我跟罗科长说：“一会儿我同事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管有什么难处，我们都能帮你解决。”
我们在接待室见到白灵，白灵春风满面的问：“哟，江经理，带秘书来的？”
我说：“一个朋友，李蓉儿。”
白灵说：“真够漂亮的。”
我把客户交给白灵说，这里就拜托你了，我那边还有点事儿，有个客户要签合同。白灵说放心吧，肯定没问题。
和白灵分别后，我回到地产公司，公司里的同事们见到我身边的李蓉儿，都露出惊讶表情，我让李蓉儿在接待室坐着，给她接了一杯水，前台小丫头八卦心极重，坐到李蓉儿身边，好奇的问李蓉儿，是怎么看上我的。
没过多久，我的客户——买卖双方都到了。
终结，干的就是一手托两家的事儿。既然一笔房屋交易，涉及到了中介，那么我们就得为买卖双方负责，说白了，就是让两边都满意，我们也能顺利的挣到中介费。
然而几乎所有的房屋交易，都免不了扯皮，有时候甚至会因为十几块钱的水电费而闹掰。
李雷说：“这种情况，肯定是买卖双方有一方后悔了，不诚心。”
但是这个客户非常爽快，她跟我经理李雷说：“我之所以会在小江这买房子，是觉得这个人实在，踏实，我亲眼见过他后半夜在大街上贴小广告，非常辛苦，能吃得了这份辛苦的人，一定也不会坑人。”
既然买方不挑毛病，房主自然也没什么话说，整个签合同的过程也就二十多分钟，当然期间也为了几百块钱的物业费发生过短暂争执，我和李雷劝完这个劝那个，最后双方顺利落笔，交定金。
签完合同，白灵来电话说，出了点小问题。
我送走客户之后，拒绝了李雷想要请我和李蓉儿吃饭的提议，说那边有个小业务出了点小问题，我得过去解决一下，李雷说：“这是为了娶媳妇，挣钱不要命了，饭都不吃了。李蓉儿，这男朋友得把握住啊，太TM能干了。”
李蓉儿说：“还没好好谢谢李哥呢，改天我和小方好好感谢你和嫂子。”她言语之间很有些得意，好像真的捡到什么瑰宝似的。
白灵说，那个罗科长，居然拿了两份假的银行流水。
刚才我检查资料的时候，还真就没注意这个。好在两个公司距离不远，在这顺便说一下，地产公司在重庆路中间，中银大厦在重庆路头上，两个公司大概是一个公交站地多一点的距离。
李蓉儿说：“你不吃东西嘛？这都中午了。”
我说：“哦对了，一会儿路过肯德基，你先去吃点东西，我这忙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别饿坏了你。”说完我把钱包给她，李蓉儿说她不要钱包，等我忙完了再一块吃也行。
到了白灵公司，罗科长还盛气凌人的坐在沙发上，白灵一脸微笑的把罗科长的流水交给我。
两份流水，第一份前后日期不一致，第二份前后两个柜台章不一样，其实这点瑕疵，我稍微一检查就能发现，但当时的确大意了。
我阴着脸，把资料放下说：“罗科长，你这流水花了多少钱做的？”
罗科长一愣，说道：“什什么意思？”
我说：“你耍我呢，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有啥事就一五一十的说，别耍花花肠子，你这胆也太大了，骗人骗到祖宗头上了，你拿我说话当放屁呢？还是拿我当傻子呢？”
我脸色阴沉，居高临下跟罗科长说这些话。这两年在圈子里混，一旦沉下脸，自然而然的就带了一股狠劲儿。
罗科长显然害怕了，连旁边坐着的李蓉儿都开始害怕，她坐直身子，惊恐的看着我，只有白灵还在微笑着，见怪不怪的样子。
“兄弟，你别生气，我……”
我打断他：“生你XXXX的气，别看你是什么科长，在这你狗屁都不是你知道不，都已经来找我借钱的，你还装什么大尾巴狼。人多我给你留面子，最后问你一句，这两份流水，是咋回事。”
我把那两份流水摔到他脸上，罗科长尴尬的一言不发，我说：“问你话呢，能不能说？不能说我就报警了，叫警察来问你，你知道你这是啥性质不，这叫金融诈骗。”
罗科长差点哭出来说：“别别，兄弟，我说我说，我的流水……不太够，我一个朋友说，可以帮我弄两个额度高的……”
“花了多少钱？”
“一千。”
其实，根据我的经验，这两份假流水的成本，最多不超过50块钱，这个罗科长是被人忽悠了。
我说：“你TM是交友不慎。看你也是挺聪明的人，怎么能这么傻呢，你在外面啥样我不管，跟我和白经理，必须得说实话，我俩是帮你从公司里搞钱的人，咱们是一条战线上的，你明白不？”
罗科长点头如捣蒜。
我让罗科长下楼自己去打印一份流水。
接待室里只剩我和白灵和李蓉儿，李蓉儿这才轻声说：“小方，你刚刚好吓人，我以为你要打人了呐。”
白灵笑道：“害怕啦？别害怕，他这都是吓唬客户的，放心吧，他还是你的那个黑马王子，跟你肯定不会这样的。”
罗科长打印流水回来，我假模假样看了看，确定是真的，然后给白灵使了个眼色说：“流水的确是有点少，这样吧，我帮你再搞一份流水。”
再搞一份流水，自然就得罗科长再花点钱，我朝他要了两千块钱，到了这个时候，罗科长几乎是言听计从，两千块钱转账给我之后，白灵手把手教罗科长填写材料，以及教给他，如何接审核电话等种种事宜。
我和李蓉儿告别白灵，下楼。此时我早已饥肠辘辘，跟李蓉儿在同志街找了一家肚包鸡，约摸着差不多了，给白灵转过去一千块钱。
其实罗科长的流水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忍不了他骗我的行为，便要从他这再榨出点钱来，至于罗科长的“收入证明”，完全可以用他的月缴纳公积金数据来替代。
白灵收了转账，回消息：客户资料已经进系统了，批核应该没问题。
吃完饭，我又领着李蓉儿去看了三四个房子，这些房子的地址分别在朝阳区和经开区，我们光公交车就坐了五六趟，其实我完全不用这么累，不过因为李蓉儿跟着我，我必须得“忙”一点。
李蓉儿果然十分心疼我，她从早晨八点就跟着我，一直到晚上八点，期间她就中午吃了一顿饭，然后喝了两杯奶茶，后来见我如此辛苦，连二十多一杯的奶茶也不喝了，说我挣钱不容易，就跟着我啃面包。
晚上我送李蓉儿回家，她坚持要跟我吃晚饭，我推辞了，说你出来一天了，得赶紧回家陪陪老妈，而且我一会儿还要去贴小广告，不一定忙到几点呢。
“你不用这么辛苦的。”她在楼下拉着我的手说。
“傻瓜，我在这里，一没学历，二没关系，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不使劲挣钱，我心里不踏实。”
“今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你的亲人。”最后那两个字，她说的好像蚊子叫，反正楼下光线也不太好，我估计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定脸红的像晚霞。
我笑：“那我就更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了，我多挣点钱，以后你也能多享享福嘛。”
她嗔怪道：“讨厌。”
送别了李蓉儿，我在外面晃悠了一会儿，这才打车回家。
过了两天，白灵告诉我，罗科长的批了12万，按照3%的提成，我能挣3600块钱，说改天一定要和志强请我吃饭，我再一次在电话里问她，为什么是和志强一起请我吃饭？你俩究竟发生啥了？
白灵说，你觉得我俩是啥，就是啥了。
结果吃饭那天，这俩家伙，当着我的面，给我展示了两本结婚证。
我说：“我勒个去，志强，你来真的？喜当爹了？”
志强说：“孩子跟我特别亲。”
原来，白灵的前夫一年前车祸去世，留下她孤儿寡母，志强自打见了白灵之后就一眼万年，死缠烂打追了一个多星期，这家伙心直嘴笨，跟白灵说，他一定会对她们娘俩好，一定不会变心，一定好好上班挣钱。
其实白灵也早就想往前走一步，可是在那个圈子里，同行们都鬼精鬼灵的，为数不多的好人还都有家有业，志强虽然人高马大，浑身描龙画凤的看起来吓人，但骨子里秉性不坏，也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俩人都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男女朋友处了不到半个月，就直接领了证，主打一个效率！
遥想两个月前，志强刚跟白灵见面时，那种魂不守舍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两个月后，这俩人居然成了两口子。这世上的缘分，还真是比奇妙还奇妙。
于是这顿饭不仅我花钱，还给他俩一人一千块钱当红包，谁让我和这俩人都是朋友呢，礼数是谁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