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裹挟着雪粒子扑面而来，阿唯缩着脖子，用力紧了紧衣服。
“小十三。”
还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就听见一声亲昵的称呼。
阿唯心里很不舒服，白了那影子一眼，三步并作两步，关好了大门。
一楼门口较大，冬日里开着门，冷风一下子就能灌满整间屋子。
季节的变化好像影响不到幻海十三，却对阿唯这个凡人，有着莫大的影响。那略微单薄的衣服，抵挡不住寒风，关上门后，阿唯还是觉得瑟瑟发抖。
阿唯觉出了二楼的好处，起码暖和些。
“这么冷的天，竟然不知道随手关门。”
她嘟囔着坐在幻海十三后面的矮凳上。左手大拇指和食指，紧紧夹住糖葫芦的竹签，双手拢在一起，嘴里不停哈气，暖了暖手。
“呦呵，你来人间，居然改了性子，带着这么个小丫头，哈哈”
灯光浮上说话人的脸庞，阿唯放下手，看了看她。见那人还在捂嘴轻笑，眉眼弯弯，鼻梁高挺，头发被一支银钗挽了起来，样貌不算难看，但就是让人觉得好！讨！厌！
阿唯低下头不想看她，咬了一口糖葫芦，味道有些异样，吐出来一看，是颗坏的。她又抬头瞪了那人一眼，觉得是那人搞的鬼。
“婧瑜？”
幻海十三自是不知道阿唯的胡思乱想，淡淡地看着那人，面上没有什么波澜。
“你来做什么？”
叫婧瑜的女子收了笑，向后靠在椅背上，
“你来得我自然也来得。”
空气凝固了，呼呼的风声，拍打着窗子。幻海十三懒于回应这样没滋味的话。
婧瑜觉得没趣，继续开口，
“如今各路势力风起云涌，你难道不想掺和掺和吗？”
“老头子们派你来的？”
幻海十三咬了一口糖葫芦，细细咀嚼，酸酸甜甜很合她的胃口。
“非也。”婧瑜四处打量，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幻海十三聊天。
“那你如何出得幻海界？”
幻海十三瞥了她一眼，继续吃糖葫芦。
“你能跑出来，我当然也有我的办法。你还不知道吧，因缘桥的下落有了眉目。”
婧瑜嘴角带笑，说出了惊天的消息，以为幻海十三会迫不及待询问，哪知道对面两人只一味吃糖葫芦，
“我说，你就不能先把那玩意儿放下吗？凡间的东西，竟然都能让你大快朵颐，你这日子看起来真不怎么样。”
她有些气恼。
“因缘桥与我何干？你有话直说，我最讨厌啰啰嗦嗦。”
“就是就是，”阿唯也跟着附和，糖葫芦外面裹的糖，沾了她一嘴。
婧瑜脸上满是无奈，站起身。幻海十三抬眼看她，“慢走，不送。”
四个字噎得婧瑜无言以对，
“小十三，你这性子就不能改改吗？”
你想让我走，我偏不，婧瑜有点较劲，重又坐下来。
“老头子们得到因缘桥的消息，都离开了幻海界，如今是你父亲在主事。”她也不管幻海十三什么表情，继续道，
“各路势力都在暗中较劲，企图做这诸天万界之主。老头子们也不甘落后，派去打探因缘桥的人，一波又一波。但照我看，幻海界偏安一隅就得了。”
房间里只有婧瑜在絮絮叨叨，阿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吃完糖葫芦，有些昏昏欲睡。幻海十三打发她回房休息，自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既不是老头子们派你来的，你又不看好幻海界能成大事。想必你归附了哪个名门大派吧？”
幻海十三一针见血，道破婧瑜心中所想。
“小十三，你还是小时候
那么聪明。我如今跟了胡谷主，成了他的座上宾。”
婧瑜满脸得意，看向幻海十三时，目光中像是有火喷出来。
“胡谷主？胡九生？”
“没错，胡谷主收复狐族所有分支，一统狐族，而今已是名震天下的大派之主。”
婧瑜嘴角满是笑意，
“这样雄霸之人，才是万界之主的最合适人选。幻海界那帮老头子，老了！”
她身子向前倾，手肘支在桌案上，靠近了幻海十三，
“小十三，姐姐一向最喜欢你，现下说的都是推心置腹之话。狐族如今势大，得到因缘桥是早早晚晚的事，来日掌管诸天万界，就像水到渠成。你何不顺势而为，入他门下？”
“姐姐既知我，又何必来劝我？”
幻海十三将竹签折断，递了一个糖葫芦给婧瑜，不待婧瑜回答，她又道，
“你们都不喜凡间，因而不知凡间竟处处是宝。”
她眼神示意婧瑜尝尝糖葫芦的滋味。
“我在凡间太久，行事作风都似凡人。诸天之事皆与我相隔太远了。”
她也不看婧瑜，继续吃糖葫芦。
婧瑜站起身，四处走了走，
“凡人生老病死，太过弱小，如何能让他们牵绊，毁你前程？老头子们虽然不看好你，但我知道你不是他们眼中那样。”
听到此话，幻海十三心中一暖，抬头看着婧瑜的背影。
“老头子们总把咱们当孩子，整日间对我们呼来喝去，事事都不敢放手让我们去做。”
婧瑜的肩膀有些耸动，声音压抑低沉，再没了刚进门时的笑意。
“我入胡九生门下，只是想向老头子们去证明自己。”
“姐姐何必如此？”
幻海十三的情绪受到感染，也有些落寞之色。
“小十三”
婧瑜转身面对幻海十三，眼角通红，还有泪迹，嘴角挂了难看的笑意
“你自有你自己的选择，若有朝一日，你变了主意，就去万狐谷找我。”
她拿起桌上那带着一颗糖葫芦的竹签，把糖葫芦放进嘴里，
“不错，这叫什么？”
“糖葫芦。”
外面风声更盛，门“吱呀”一声开了，又迅速关上。
幻海十三肚子坐在桌前，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桌面上炸开了花。
她打开手边的小盒子，炽盛的光芒在纸片间散发出来。
因缘桥、幻海界、万界之主，通通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想安安静静过我自己的生活。
“姐姐莫哭，”
阿唯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下来了，抓着衣袖，轻轻给幻海十三抹去泪水，
“都怪那个讨厌鬼，我再也不要让她来了。”
阿唯说着竟也哭了起来。
外面下起了大雪，风声拍打着门窗，这三层的阁楼，将两人庇护在内，不受风雪侵蚀，也不受严寒袭击，一切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