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闲谈,她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包括他的姓名职业在内,还有一个意外惊喜:原来两人属于同行。成为“朋友”后,二人在网络上继续不咸不淡地交往着,那段时间他们的关系进展缓慢,而真正熟稔起来其实是在今年四月初,一个星期三下午,暮云主动提出想看看他的相片,庆文给了,与此同时,他收到一张她的近照。和预感的差不多,从相貌来看,她算不上美人,但又比普通姑娘长得标致些。
而暮云对这位戴金丝眼镜、头发微微卷曲的男人生出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兴趣,并抱以最大热忱去了解对方。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话题发生了变化,由天气、工作渐渐转入心灵。她开始向他倾诉烦恼,而庆文总会好言抚慰她一番。过了一段时间,暮云惊奇地发觉,自己竟然开始想念他了。
又过了几天,庆文突然向她吐露自己的感情历史。暮云得知,半年前他曾交往过一个女朋友,但目前单身。他的开诚布公赢得了她的信任,暮云甚至把自己的月经日期都告诉了对方。
感情发展到目前这种程度,见面约会就成了两人都渴望的事了。
当然,暮云并不知道,其实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
庆文自诩“情场猎手”,他曾对匀山说过,聪明的女人一旦渴望爱情,那么她的智商一定为零,只要适时给对方一点甜头,就能令其立刻投怀送抱。而且,他还精通“反者,道之动”的秘诀,深刻领悟忍耐是情场致胜的法宝。因此,他一直克制自己不对暮云提出见面的要求,目的是想让她先躁动起来。
果然,到了本月17号,暮云主动向他提议共进晚餐。庆文回复她:见面可以,不过得等到六点以后。同时,他把租屋的地址发给了暮云,并叮嘱她一到车站就打电话给自己,岂料对方竟找上了门。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庆文假装不快地问。
暮云笑着说,“我想自己找找看,万一真迷了路,到时再打给你也不迟呀。”
“真是的,若碰上坏人怎么办?”
“啊!有坏人?什么坏人?”
暮云瞪圆眼睛,惊恐地看着庆文。
“最近这一带不太平,经常有什么小偷、混混啊出来抢东西,尤其是晚上,更加猖獗。”
听庆文这么说,暮云吓得张大嘴巴,拍拍胸口叫道,“天啦,原来这么危险。幸好我没有碰到,不然可就惨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匀山全听在耳里。
过了一会,庆文才终于想起匀山还在,于是,转身向他介绍道,“她叫席暮云,是我的朋友。”
“知道了,刚刚介绍过。”
庆文指着匀山问暮云,“那他,你也认识吧?”
“认识。”
“那就好,来,我们坐下说话。”
到了这时,不等庆文开口,匀山就识趣地对二人说,“哦,差点忘了,我要去帮朋友搬家,不打扰你们了。”
“行,那你去吧!”
庆文点点头。
“拜拜。”
暮云朝他挥了挥手。
自第一个陌生女人出现在孙家大院起,出门暂避就成了惯例。当然,匀山的让步也非无偿,事后庆文会请他吃一顿宵夜来表达感谢。
匀山从胡里同走出来,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所以脚步很慢。这一带属于旧街区,是打工族和商贩们的天堂。此时,夜市的序幕已经拉开,街道上亮着灯,他混在人群中信步乱走。面、粉、饭,各种品类的餐馆正营着业,每家店里都灯火通明,坐满客人。
“他们应该上床了吧。”
一想到此时屋子里那香艳的场面,匀山就口干舌燥、热血沸腾。他很羡慕,像庆文这样的男人似乎天生就具有令女人倾倒的魅力,即便逢场作戏,都能俘获她们的芳心,使对方甘愿奉献自己。依据这段时间在大院里出没的陌生女人的频率,匀山猜测在合租之前,估计与庆文交往的女人数量恐怕更多。用夜夜笙歌来形容庆文的私生活可能有点夸张,但十天半个月换新人基本没问题。
匀山看多了,羡慕之情油然而生。因此,他常常审视自己。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处男,别说艳遇,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即使二十三岁了,可他对爱情仍然一无所知。
事实上,单身完全是出于无奈,并非他主动选择的结果。
尽管已经到了谈情说爱的年龄,可匀山始终得不到女孩的青睐。造成这个结果,一方面是由于他性格比较腼腆,不懂如何追求;另一方面,跟他贞洁的爱情观有关系。在匀山心目中,认为爱情应该是神圣的,不容亵渎;爱情必须忠诚,一生只能爱一个女人,且绝不允许背叛。像庆文这样随意与女人约会、毫无羞耻地上床,他认为这是道德败坏、耍流氓。
当然,尽管他嘴上不认同庆文的做法,可心里反而相当羡慕。毕竟,想拒绝女人投怀可没那么容易成功。纵观历史,五千年来,不乱怀者仅柳下惠一人而已。假如此刻真有某个女人对他献媚,匀山根本不敢保证自己能守住童贞,不乱方寸。
街道上的行人全穿着短袖,女人则穿着短裙,光洁雪白的长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白皙的皮肤再次引他联想到屋内的情景,内心像着了火更加不平静。
他郁郁寡欢,表情淡漠,仿佛心头压着许多烦恼。
沿一条热闹的街走到尽头,出了岔路口,匀山来到广安路。面前出现了一条宽阔如河一般的车道,由于拥堵,暂停下来的汽车整齐地排列在路中央,数不清的尾灯连成一条条红线,向左右无限延伸直至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匀山在人行道上向右拐去,走了大约一站路;在电力医院前一个路口,登上了通往马路对面的天桥。
走到桥中央,他停住脚步,眺望着对面的易初莲花超市。玻璃大门上布置着霓虹灯饰,美轮美奂。这时候差不多快九点了,可那里依然门庭若市。他还发现许多情侣,挽着彼此的手臂从大门口出来。他们举止亲昵,甚至在路边上停下来大胆地接吻,匀山猜想大概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像庆文和暮云一样睡在一起。
在幻想的刺激下,匀山浑身发烫,心烦气躁,欲火在体内熊熊燃烧,此刻,他恨不能在路上随便找个女孩上去拥抱,把爱情之火发泄出来。然而,无论火焰如何高涨,理智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始终把欲望这头野兽死死拴住了,令他保持清醒,不至于失控而去犯罪。
“你教教我吧,怎样才能找到女朋友?”
当第二个陌生女子走后,眼红心热的匀山就对庆文吐露了心思,并向他请教方法。
庆文漫不经心地笑了,随即从口袋里取出香烟。
“这种事讲究天赋,我的方法对你未必管用。”
说完,庆文点燃了香烟;轻轻一吸,白色的烟雾随即从鼻孔中喷射出来。
“不管有没有用,我都想尝试一下。”
“奇怪,为什么你突然想要找女朋友?”
在庆文眼里,匀山是个老实本分一心只会工作的人,暂时应该不会考虑男女爱情这些事。
“我得学学你,改变生活方式,找个人谈谈恋爱,如果再这么过下去,我怕自己会疯掉。”
庆文顿时明白,他是受到了自己的刺激才变得不甘寂寞的。
“你可别跟我学哟!我跟你不一样。”
“没事儿,你就传授些秘诀给我吧。”
看来,单纯的白匀山似乎把恋爱当成了一种可操作的技能;但他并不清楚,这件事可没想象那么简单。庆文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总结出一套方法,但也不是每次都会起效。
“坦白来说,找女朋友其实没什么具体套路,你有目标吗?”
“呃,还没有……”
“我艹,你连目标都没有,要方法有个屁用。”
“就因为找不到目标,才向你请教嘛。”匀山媚笑道,脸上带着恳求的表情。
“哎哟,我的妈呀!”庆文无可奈何地拍拍额头,“做男人像你这样真失败。”
虽被奚落,匀山却一个劲地憨笑。
庆文倒也慷慨,把自己从大学起到现在所谈的每场恋爱中总结得出的经验一股脑倾囊相授,操作流程分三步。第一步,明确目标;既然是找恋爱对象,那么首先弄清楚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就尤为重要。否则,像只无头苍蝇,到处碰运气,不管什么类型都去试试,无异于大海捞针,难以成功。第二步,弄清了自己喜欢的类型,那么接下来就按照这个类型在现实生活中针对性地去寻找,到这类姑娘经常光顾的地方出没,遇到这类女孩的概率自然就大大提高了。第三步,发现了心仪的对象后,最难的就是如何认识她,建立关系。这一点看个人智慧,没有任何可参考的途径。
“最重要的是,”庆文对他说,“要让对方感受到你的诚心。”
自从受了庆文指点,匀山就认真分析自己的喜好;他理想中的女孩是个长相甜美、性格温柔、作风正派、有文化修养的人。依据这些特征,他觉得应该去图书馆寻找。
然而,自上次谈话后,到现在差不多过了将近一个月,他始终没勇气去尝试。
今晚,不知是老天故意使然还是自己平时未曾留意,那些躲在绿化带花园暗处拥抱接吻的恋人们总被他发现,一想到不久之后他们可能去开房,匀山就浑身燥热、心镜难平。
他的身心遭受着一波波欲望之潮的冲击,眼看理智之墙就要坍塌。这时,他忽然想起庆文说过在网上找女人约会的事。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身体也颤抖起来。
“我上网找女人是为了爱情,并非堕落。”
匀山在心里劝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