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大学一毕业白匀山就和同学去了北京,在一家名叫华伟时代传媒的广告公司上班,负责户外媒体销售。公司位于京铁大厦十八层,从五棵松地铁站出来,沿复兴路右侧辅道走不上十分钟就到了公司楼下。
“华伟传媒”成立于一九九四年,最初叫“华伟广告”,以代理、贩售户外媒体为业,如楼顶大牌、墙体广告、路牌等等。公司成立后第五年被北京广协评为年度“十佳户外媒体”,在户外广告这个行业里,“华伟传媒”可谓历史悠久。
匀山入职是在六月末,距他离开校园刚满三十天。
入职初,因为不熟悉公司的业务流程,只能干些擦桌子、扫地、端茶递水、复印文件等一类简单的杂活。好在他勤奋,肯努力,跟着同事们学习了一个多月就掌握了业务技巧,并且与同事们相处的十分融洽,尤其跟大他两岁的业务经理杨庆文关系最好。因为年纪相当,容易相处,庆文甚至邀他一起合租。
那间屋子位于六里桥孙家大院内。除房东之外,大院里共有四家租客。他们住在西屋,与主屋比邻。东面大屋被均分成三个单间,从右往左,依次分别住着一位单身姑娘,一对夫妻以及一个中年男子。庆文和那位单身姑娘比较熟悉,知道她在汽车站附近上班。
他们的房间只有二十平米大小,摆上两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余下的空间就不多了。匀山搬来后,庆文把房间简单布置了一番,墙上贴着周杰伦和深田恭子的画报;还在自己床尾挂一个飞镖盘,空闲时玩上两三把过过瘾。由于空间不足,两人共用的衣柜紧挨着匀山床尾。匀山把书靠墙摆在床上,摞成两排;床头,被子叠得四四方方,枕头压在上面。
书桌横隔在两张床之间,墙上有一扇窗户,站起身就能望见对面院子的红砖墙。
这房间每月租金一千八百元,比市场均价贵百分之二十。按两人的工资来说,是一笔不小开支。虽然价格偏贵,但因为靠近百货市场和美食街,购物、吃饭都十分便捷,尚能接受。
平时,二人总一起出门,去上班或者出差。
这天下班回来,吃过晚饭才七点多,天色尚明。庆文打声招呼去街上买香烟和毛巾,只有匀山一人在家。不知何时,门口出现了一名年轻女子。
“你好!……”
见里面的人没反应,女子连叫了两声。
匀山坐在书桌前正聚精会神读《人性的弱点》,隐约听到有声音,便转过身一瞧,才发觉门口站着个陌生女人。这已经是第三个了,不用猜就知道对方的来意。因为从本月15号起,就曾有两名陌生女子先后登门,来拜访庆文;见多了,因此匀山并不感到奇怪。
他冷冷地问:“你找谁?”
“请问,杨庆文是住这儿吗?”
女子面带微笑,语气和善。
“是的。”
“他人呢?”
“去买烟了,一会回来。”
“噢!是吧……”
女子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停住了。
匀山起身离开椅子,朝门口走来。他一边打量来人,一边猜想对方的身份。他注意到这位女子与前两位来访者略有不同,穿着黑色西装,彬彬有礼,像个白领。目测女子的身高有一米六左右,体态苗条,头发向后梳着扎成马尾,像个亚马逊族的女战士。她的年龄似乎与庆文相仿,稍显成熟,给人一种很稳重的感觉。
“你是……”
“我叫席暮云,是杨庆文的朋友……”
“你好,我叫白匀山,是他室友。”
女子微微一点头。“你好!”
“请进来坐吧,他马上就回来了。”
暮云报以微笑。“那打扰了。”
匀山请她坐在椅子上,又泡了一杯清茶。
“谢谢。”
暮云双手接过杯子,转身把它放在书桌上。扭身之际,胸前的衬衣突然爆开一道裂口,里面的黑色内衣和乳沟显露出来。匀山无意中瞥见,顿时心慌意乱、热血冲头。他感到不好意思,连忙把目光转向门口,生怕被她瞧出来。
暮云环视房间,随即感慨道:“你们这房子真不错,挺安静的。”
“房东比较严格,一般没什么闲杂人。”
“看得出来。”
“你住在哪里?”
“京铁家园那边。”
“那么远,过来得一个小时吧?”
“不不不,我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
“公司?”
“对,公司在公主坟,离这里很近。”
从公主坟坐上地铁,中途再倒换一次公交就能到达六里桥。
“你和庆文认识很久了吧?”
自从合租开始,庆文就经常把自己的爱情和新交往的女人讲给匀山听。因此,他对庆文的“女友们”略知一二。
“有三个月吧。”暮云想了想答道。
“奇怪!他怎么从没提过你。”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是杨庆文,他回来了,嘴上叼着烟。一望见他,暮云忙站起身来,脸上绽放出花儿一般的笑容。从她那炽热的眼神中,匀山见识到了爱情的魔力。然而,他不知道,事实上,这是二人的第一次会面,在此之前,他们只交换过一张相片。
她是在一个首都广告营销交流群里认识他的。当时,不知是谁突发奇想,提出了‘人为什么活着?’这个话题,引得群友们各抒己见,纷纷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有人认为“活着是为了赎罪,因为祖先亚当夏娃的贪婪,导致人一生下来就成了罪人。”反驳这一观点的人则说“人活着是为了幸福,因为追求幸福是人的本能。跟上帝、耶稣、圣经不沾边。”而更多人则赞同这一观点:人活着没有意义,他们认为人生不过是一场单程旅行。看了这些言论,暮云没多大感触;而当庆文发出“活着是为了守住自己的节奏,不被别人定义。”这个观点时,她震惊了,差点哭出来。
这句话正中她心坎,仿佛说的就是暮云自己。回顾过往的岁月,她与苦难生活斗争至今而没有屈服,正是这个原因。她不断回味这句话,内心被一波一波感动冲击。
当时,尽管还不认识,但她对他已经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她觉得能说出如此富有哲理的话,想必这个人一定不简单。她甚至认为,如若错失他将会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一大遗憾。于是,在好奇心的强烈驱使下,她添加了他的QQ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