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黄衫少年居然从怀里掏出了六枚黄铜铸成的制钱,往六个人脑袋上各放了一枚。
六个人竟然变成了木头人,就眼巴巴地看着这黄衫少年随便把东西放在自己头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黄衫少年又剩下几个铜钱,在手里面叮叮当当地摇着,然后慢悠悠地走到那老人和辫子姑娘的桌前。
老头子笑着说:朋友要是想喝酒的话,就坐下来喝两杯吧,我请你。
他可能是有点醉了,嘴巴就像含着个鸡蛋似的,舌头比平时大了三倍,说的话简直没人能听懂。
黄衫少年板着脸,冷冷地盯着他,突然伸手在桌上一拍,摆在老头子面前的一碟花生米就突然全部从碟子里跳了起来,暴雨般向老头子脸上打过去。
那老头子也给看呆了,居然连躲都忘了躲,眼巴巴地看着几十粒花生米快打在他脸上。黄衫少年长袖突然一卷,把花生米全都卷进了袖子里,然后袍袖一抖,花生米又像连串珠子一样掉回了碟子里。
那辫子姑娘拍手笑了起来,说:这把戏真是太好看了,没想到你原来是个变戏法的,你再变个戏法给我们瞧瞧好不好?我一定要爷爷请你喝酒。
黄衫少年露了一手接暗器的绝技,谁知却碰上个不识货的买家,把他当成变戏法的。
但黄衫少年一点也没生气,上上下下打量了辫子姑娘几眼,眼睛里似乎带着些笑意,然后慢悠悠地走开了。
辫子姑娘着急地问:你的戏法为什么不继续变下去了?我还想看呢。
那瘦长汉子笑了一笑说:这种戏法还是少看些为妙。
辫子姑娘问:为什么?
青面汉子说:你们要是会武功的话,他方才那两手戏法只怕已将你们变死了。
辫子姑娘偷偷地看了黄衫少年一眼,似乎有点不相信,却已不敢再追问了。
黄衫少年根本没听那汉子在说什么,他又慢悠悠地走到那酒鬼的桌子前,手里叮叮当当地摇着那几个铜钱。
那酒鬼早已经人事不知,像死人一样趴在桌上打呼噜。
黄衫少年冷笑着,一把拎起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仔细看了两眼,手才放松了。
他的手一松,这酒鬼就砰的又掉回桌子上,还是人事不知,又呼呼大睡了起来。
那汉子冷冷地说:一醉解千愁,这话倒真不错,喝醉了的人确实比清醒的占便宜。
黄衫少年不理他,背着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让人惊讶的是,胡非、段开山、杨承祖、胡媚、朝斑、朝明这六个人竟然像尾巴一样跟着出去,就像被绳子牵着一样。
这六个人一个个都愁眉苦脸,脖子上像是顶着个鸭梨,脚下虽然在一步步往前走,上半身却连动也不敢动,生怕头上的铜钱会掉下来。孙驼子活了几十年,倒真还未见过这样的怪事。
他以前曾经听人说过,在深山大泽中会出现山魅木客,最喜吃猴脑,高兴时就将全山的猴子全召来,看到中意的猴子就给它脑袋上放块石头,被看中的猴子,绝不敢反抗,也绝不敢逃走,只是顶着那块石头,等死。
孙驼子想,以这六人的武功,无论遇见什么人,至少也可以拼一拼,为何一见到这黄衫少年就好像老鼠遇见了猫呢?
他实在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其实他也不想去弄明白,活到他这么大年纪的人,就知道有些事还是糊涂些好,太明白了反而烦恼。
来到了巷堂里,那四个黄衫人不知何时已在地上画了几十个圆圈,就像下棋一样。
段开山等六人走进去,也不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就站到这些圆圈里去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恰好能将脚摆在圆圈里。
六个人立刻又像是变成了六块木头。
黄衫少年又背负着双手,慢慢走回小店,就像是在走自家后花园一样轻松自在。他在段开山他们方才坐过的那张桌子旁坐下。
这黄衫少年脸上始终冷冰冰的,到现在为止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也不嫌口渴吗?
过了一会儿,巷堂里又有个黄衫人走入了巷堂。
这人年龄比较大些,耳朵被人削掉了一个,眼睛也瞎了一只,剩下的一只独眼中,闪闪的发着凶光。他穿的杏黄色长衫上也镶着黄色,身后也一连串跟着七八个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
看他们的装束打扮,显然并不是没名没姓的人,但现在也和段开山他们一样,一个个都哭丧着脸,直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跟在那独眼人身后段开山他们看到他都显得很诧异似乎在奇怪怎么他也来了?
独眼人目光在段开山等六人面上一扫嘴角带着冷笑也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走入了小店在黄衫少年对面坐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谁也没有说话。
又过了盏茶时候巷堂里又有个黄衫人走了进来这位可了不得!只见他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张脸就像刚从美容院出来的一样白里透红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段开山等六人看到他都显得很诧异似乎在奇怪这位怎么也来了?难道这里要开黄衫人大会?
接下来这位可不得了,看起来简直像是从古墓里爬出来的。
这位黄衫老者戴着顶金边眼镜,头发梳得跟雪球一样,白里透红的一张脸,看着都比那美容院出来的网红脸还要精致。
你们猜他身后跟着多少人?答案是十来个人!
远远看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靠近一看,我去!这绿面白发的黄衫老者怎么跟从坟墓里跑出来的鬼似的,看把在场的人给吓的,都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
不仅脸是绿的,手也是绿的,就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现在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巷堂里地上那几十个圆圈都已经被各种“奇形怪状”的黄衫人占满了,每个人都跟木头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截止目前,穿金边黄衫的神奇人物已经四位了,最后一位老爷爷看着都比前面三位要老得多,简直像是古董级的!可你再看看他带来的那群人,简直就像是一窝蚂蚁一样多!
这四位黄衫大佬一进来就按规矩坐好了,一句话都不多说,就像是一群哑巴。
外面那些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人,此刻也全都闭上了嘴。
这小店瞬间变得跟座坟墓一样沉寂,除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心跳声之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你说这孙驼子能受得了吗?那祖孙俩和青面大汉反正常常搞些“出格”的事,可这次他们也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挪都不敢挪一下。
你说他们这是不是等着看一场“亡命秀”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巷堂尽头突然传来一阵笃、笃、笃、笃之声,声音单调而沉闷。不过,在此时此刻,这种声音竟有一种诡异的阴森之意,好像那棍子在每个人头上都敲了一下。
突然,四个黄衫人一齐站了起来,他们的脸上满是困惑和惊恐。而在凄凉的夜色中,慢慢地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独腿人!他柱着根拐杖,左腿已齐根断去,让人心头为他捏把汗。
暗淡的灯光从小店里照出来,照在这人脸上,只见这人蓬头散发,面如锅底,脸上满是刀疤!真是吓死人了。他的三角眼和扫地眉挤在一起,鼻子大得出奇,嘴也大得出奇,这张脸上就算没有刀疤,也已丑得够呛。
看到这独腿人,四个黄衫人竟一齐迎了出去,躬身行礼。这时,孙驼子发现这独腿人身上穿的也是件杏黄色的长衫,却将下摆掖在腰带里,脏得连颜色都分不清了。这件脏得要命的黄衫上,却镶着两道金边。
青面汉子瞧见这人走进来,脸色似也变了变。那辫子姑娘更早已扭过头去,不敢再看。独腿人三角眼里光芒闪动,四下一扫,看到那青面汉子时,他似乎皱了皱眉。
然后独腿人转身道:“你们辛苦了。”这句话说得真是温和极了,和他的相貌简直是天壤之别。四个黄衫人齐地躬身道:“不敢。”独腿人道:“全都带来了么?”黄衫人道:“一共四十九人,全都到齐了。”独腿人道:“你能确定他们是为那件事来的么?”黄衫老人道:“在下等已调查确实,这些人都在三天内赶来的,想必都是为了那件事而来,否则怎会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
独腿人点了点头,道:“调查清楚了就好,咱们可不能错怪了好人。”
黄衫老人道:是。
独腿人道:咱们俩是不是说明白了?
黄衫老人道:恐怕你们没说明白。
独腿人道:那你就给他们说明白。
黄衫老人道:好的。
他走出去,然后说:我长得帅你们都知道,我们也知道你们长的啥样。
然后他继续说:我也知道你们收到了我们的信,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长得这么帅,你们也不应该来这里。
他接着说:你们站在那里别动,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我们会保证你们的安全,只要你们站的稳稳的,我们就不会去碰你们的一根寒毛。
他说到这里,突然有人打了个喷嚏。
那个人就是水蛇胡媚。
这个女人就爱臭美,宁可感冒也不肯多穿点衣服。你看看她那小样,站在那里迎着风,能不感冒吗?
胡媚一打喷嚏,头上的铜钱就掉下来,只听叮的一声,铜钱掉在地上滚出去好远。胡媚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黄衫老人说:我们的规矩你不知道?
胡媚颤抖着说:知道……
黄衫老人说:既然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胡媚说:我不是故意的,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吧。
黄衫老人说: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规矩不能坏,坏了就没有人信服了。你也是个江湖老手了,这道理你不懂吗?
胡媚转过头看着胡非说:大哥,你也不替我说句话?
胡非闭上了眼睛说:我说了也没用啊……
胡媚凄凉的说:我明白了,我不怪你!然后她看着杨承祖说:你呢?你要走了我也不怪你,你总得和我说句话吧?
杨承祖看着别处不说话。
胡媚突然笑了起来,指着杨承祖道:“大家看看,这就是我的情人。这家伙昨天晚上还对我说,只要我对他好,他连命都不要了。但现在呢?现在他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像是我有麻疯病似的——”
她笑声渐渐低沉,眼泪却已流下面颊,喃喃道:“什么叫做情?什么叫做爱?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免得烦恼——”
说到这里,她忽然就地一滚,滚出七八尺,双手齐扬,发出了数十点寒星,带着尖锐的风声,击向那黄衫老人。她身子也已凌空掠过,想要夺路而逃。
水蛇胡媚以暗器轻功见长,身手果然不俗,出手又多又快又准又狠的!但黄衫老人也不赖,他只是淡淡地皱了皱眉,然后说:“这双何苦?”他说话走路都是慢吞吞的,但手底下却快得惊人,这短短四个字说完,那些寒星就已经被他卷入袖中了。
胡媚刚掠起,突然觉得有一股大力袭来,身子不由自主地砰一声撞到墙上,从墙上滑落,耳鼻五官都已沁出了鲜血。黄衫老人道:“你本来可以死得舒服些的,又何苦多此一举。”
胡媚手捂着胸膛,不停地咳嗽,咳一声,一口血。黄衫老人道:“但你临死前,我们还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胡媚道:“这也是你们的规矩?”黄衫老人道:“不错。”胡媚道:“我无论要求什么事,你们都答应我?”黄衫道:“你若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们可以替你去做;你若有仇未报,我们也可以替你去复仇!”他淡淡地笑了笑,接着悠然道:“能死在我们手上的人,运气并不错。”
胡媚听了露出了一种异样的光芒,她道:“我既然已经非死不可了,不知可不可以选个人来杀我。”黄衫老人道:“那也未尝不可,却不知你想选的是谁?”胡媚咬着嘴唇,一字字道:“就是他——杨承祖!”
杨承祖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脸色立刻变了,他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想害我?”胡媚道:“你对我虽是虚情假意,我对你却是情真意浓。只要能死在你的手上,我死也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