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雨下着,以乌黑色的天空为背景,自下而下,成千上万的雨滴,奔袭而来,像弓箭,从屋内向窗外望去,漫天的弓箭仿佛自远方射来,密密麻麻。这远方的弓箭从天上来,落到人间后,又软绵无力地躺在屋顶上,马路上。然后汇流成水。仿佛生来就与世无争。慢慢流入下水道,河里。撞击路上的车辆的玻璃,发出的嘀嗒的声响,像对生命短暂的无情的抗议。轻轻拍打着路人,阻碍路人的视线和前行。
两个小时了,这雨才不见减弱。
五个小时了,雨仍淅沥地下。
李一旭撑着雨伞,仍然偶尔有雨滴淋到身上。有一颗雨滴擦过李一旭身上时,竟然像刀片般锋利,在手臂上划出一个小伤口。
李一旭惊愕不已,“这雨……”李一旭驱使周围的空气,往外阻挡雨滴,在身体周遭建起无形屏障。绝大多数雨滴,撞在屏障上,就自然滑落。但有几滴,像针一样扎在屏障上,然后雨滴被消灭于无形。
李一旭的身体的恢复能力很强,没一会儿,刚刚的伤口就愈合了。可是,没走两步,就感觉伤口处隐隐作痛。李一旭停下脚步,仔细端详下伤口,伤口处浅浅地发黑。
这雨滴竟然带有毒素。
伤口处的毒素不断侵扰着身体,这毒素,颇为霸道!李一旭运转身体的气蕴,才消解了这毒素。
路上的行人,有的已经倒下,像是昏睡了过去。有的极限扭曲着身体,脸上流露着痛苦的表情。
昏睡的行人,慢慢苏醒过来,三三两两爬起来。扔掉手中的雨伞;穿雨衣的,用蛮力,挣脱、拉扯掉身上的雨衣。
刚刚扭曲身体,痛苦不堪的行人,慢慢像是放弃了抵抗,整个人很丧的样子,无精打采,面无表情。整个头部前倾,双手自然下垂。脸上全无血色。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只是一刻时间,就被榨干了一样。步伐沉重,慢慢前行。前方的一个丧尸,忽然转过头,和李一旭一个对视。
李一旭打了一个寒噤,屏住呼吸。丧尸似乎没发现什么,又继续前行。李一旭暗自松了一口气,饶是自己有修为,但是突然招惹这么多丧尸,也应付不来。丧尸走没两步,又回过头,回看李一旭的方向,什么也没有看到。
李一旭早就躲进一个小巷子,离开了丧尸大队伍。
李一旭惊魂未定,也没有时间搞清事情原委。刚刚出来时,也没有带风玄书出来。如果是风玄书,可能知道点事情的端倪。
李一旭找了家清静的早餐店,点了菜包和豆浆。坐下来,理清下思绪。
丧尸大队伍,走着走着,就三三两两,各自分开,各自前行了。丧尸大队伍离李一旭的地方并不远。有三个丧尸,摇摇晃晃走到李一旭进食的早餐店门口。李一旭瞥见了,假装没看到,埋头吃东西。
身后柜台的老板太热情了,见到门口有人,大声招呼。埋头吃东西的李一旭,心里凉了半截。
三名丧尸听见有声音,往门里挪了过来。只能说是挪,走路时又有点摇晃。低着头,很丧气的样子。说不出的不舒服,仿佛衣服里的身体只长了骨头,没有了肉。
玻璃门关着,丧尸走到了门口,不知道是不懂得开门,还是懒得开门。看到有障碍物,直接撞门。丧尸的力量很大,玻璃门被撞的砰砰作响。老板远远看见了,就不开心。但毕竟开门做生意,只能笑脸相迎。
从柜台小步快跑去开门。门打开后,早餐店老板笑脸相迎的一瞬间,身体往后,跌倒在地。
“鬼啊……鬼啊……”老板脱口而出,嘴里边喊着,边向后挪动身体。回过神,转身,踉跄往后门跑去。
李一旭埋头,不张望,屏住呼吸。心里祈祷着,蒙混过关。
听见几下脚步声后,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李一旭抬头观察下情况。三位丧尸围着自己。额……屏住呼吸,这招,好像完全没用。
丧尸脸上削瘦着,没有血色,苍白,带着狰狞。
李一旭用空气在周遭撑起一个弧形的保护罩。丧尸接近不了李一旭,摇头晃脑,东张西望,很困惑。丧尸生前只是普通人,此时却力大惊人,三个丧尸同时用手猛击保护罩,竟把保护罩,打出了坑坑洼洼。
拍击了一会儿,见没有效果,又分别抡起凳子,椅子。往李一旭的保护罩上面砸。李一旭很无奈,觉得丧尸太幼稚。自己用法术撑起的保护罩,自然不是几把凳子,椅子,能破除的。
李一旭本来还想再探究一下丧尸的能力。但丧尸发出的动静很大。按这个声响,迟早会引来别的丧尸。只能速战速决。
李一旭在空气中化出一把利刃,空气利刃晶莹剔透,没有一丝瑕疵。在光线的反射下,清晰可见利刃的轮廓和锋利。
正对李一旭的丧尸,看到李一旭手中忽然闪现出来的武器,眼神带着恐惧。
李一旭一把将利刃推向前方的丧尸,丧尸没有怯意,直接用手封住利刃。丧尸的的手已经被利刃扎到,一开始没有表现出疼痛,但手缝间,慢慢流出了鲜血。
丧尸看着手指间的伤口,伤口流出了血,在巨痛中,恢复了理智。中毒时间太短,毒素还没有侵占这个整个身体。丧尸扶着桌子,硬撑着身体,另一只手盖着伤口,血依然不止地流。丧尸恍惚地看着小店,看着眼前的李一旭,又看着旁边的丧尸,满是困惑,“这是在哪里?我在做什么?”丧尸回想着自己刚刚加班完下班,刚做完老板临近下班时间才推给自己的工作。
然后又回想起,刚刚在路上遇到雨滴后中毒。毒液侵入时承受的身体的剧痛。还有,中毒后,自己意识还清醒,但不受控制的身体,和自己一系列的反常行为。
还活着,却已经死了。
丧尸突然正视着李一旭,喊道“杀了我,杀了我。”
利刃忽然从李一旭手中消失,像一道光,疾冲向丧尸的心脏。空气利刃也在这时消失,只留下丧尸心脏的一道伤口。
丧尸扶着桌子,瘫倒在地,掏了掏口袋,拿出一个玩具,看着玩具发呆。“明天是小孩的生日。本来打算把这个玩具摆在桌前,明天小孩起来了,看到了,一定很开心。”丧尸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身体也僵硬,没有反应了。
利刃又飞了一圈,从其它两个丧尸的身体穿过。
李一旭望着地上的丧尸,莫名地难受。自己要守护苍生,但却挽救不了每一个生命。
……
李一旭回去的路上,各种抄近路,小跑,想早点回去,跟风玄书了解下刚刚出现的丧尸是什么情况。一路上都能遇到丧尸,警察局围满了丧尸,警察局门口用各种铁丝网围了起来,但仍然有丧尸攀爬着铁丝网,拉扯着铁丝网。警察局又把铁丝网通上电,但是丧尸好像不惧怕电,依然找各种钝器破坏着铁丝网。
公共汽车被丢在路中间。公共汽车上有血迹,还有乘客的行李。车门也坏了一边。乘客离开公共汽车时,没有秩序,恐惧地争先恐后下车。
道路上到处是小车相撞。相撞后,道路上愈加的堵塞。
道路两旁的店铺紧闭着门。但是,售卖日常用品的店铺已经被一扫而空。首饰店和金店的东西,也被洗劫。丧尸们在店铺里转悠。
从李一旭进到小吃店,到现在出来,只是一个多小时过去,外面的世界好像变了两样。
……
李一旭回到住处。紧闭房门。扣了锁。
李一旭本来想唤醒风玄书,却见老人家独自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满头白发,透着沧桑。
李一旭说:“本来还想着唤醒你来着。”
老人家叹了口气,说,“我感知到天地气息波动异常,就出来查看下。原来是丧尸来了。这一代术士,还是出了高人。”
“我觉醒的太晚,这个城市已经被布了阵。”
“被布了阵?”李一旭疑惑道。
“是的。布阵。”
“你试着用你低微的法术拍打一下天空中的白云。”
李一旭不自觉地回看了老人家,“低微的法术。老人家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哦,不,不,高深的法术。”老人家笑道。“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拍打下天空中的白云。从古至今,能掌握驱动空气的不到三位……”
“好啦,好啦”李一旭连忙打断。“打住,打住。我拍打白云就是了。不就是让我做一个小动作,不用这么铺垫。”
“这是真的,亘古烁今……”
“人年纪大了,就真是容易唠叨吗……”
……
雨后的天空,像洗过一般,明媚而干净。几缕如烟的白云悠闲地飘荡。
李一旭在白云边上十来米处,凝结空气。像投掷石头一样,砸向白云。白云像个熟睡的人,突然被异物砸向。瞬间黑化,天色也跟着阴暗了几分。云朵伴着一声怒吼,狂燥地游走一圈,上蹿下跳不止,然后才慢慢归于平静。褪去黑色,复为白云,安静地飘在天空。
“我的猜想没有错。这是被布阵了的城市,是虚假的天空。”老人家缓缓地说。
“你刚刚出去,有没有遭遇一场大雨?”老人家问李一旭。
“有。”
“雨滴里面有毒素。丧尸的毒素。”老人家猜测道。
李一旭抬了抬自己的手臂,查看下刚刚被雨滴划过的地方。自己的身体恢复能力太强了,确实没有看到伤痕。
老人家看到李一旭的举动,也就明白了,接着说道,“你的身体恢复能力太强了,又是觉醒者,尸毒伤不到你的。”说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只是苦了这些普通人。”
老人家指了指天空,“这个城市像牢宠,我们像被困在牢宠里面的困兽。”
“术士要做什么呢?”李一旭说。
“他们要人间大乱,窃取人间机缘。”
“有没有办法破局呢?”
“大部分阵法布下后,即使布阵的人被杀,魂飞破散,阵法仍然会死忠于布阵的人。继续发挥作用。面对阵法,只能寻机破阵。”
“唯今之计,只能找到阵眼。破了阵眼,这个丧尸阵,也就破了。”老人家说,“我们身处阵中,是祸也是福。要找到阵眼,可以测阵。”
“测阵?”李一旭问。
“身处于阵中,可以感受到这个阵的气息。我们仿照这个丧尸阵,做一个迷你的,一模一样的。阵眼在这个小阵中,也就自然显现了。”
老人家在桌子上,点了五根蜡烛。按五行八卦进行布置。又让李一旭往阵中,注入灵力。桌子的小阵,仿佛有了生命。
房内没有风,但五根蜡烛上的烛光,寻着各自的方向,摇曳不止。老人家搭建的小阵,与这方天地的阵法,格格不入,有一种随时要崩塌的感觉。
老人家把五根蜡烛,按各自摇曳的方向,一点点挪动。直到五根蜡烛的火焰,不再摇曳。桌上的这个小阵,才不再与外面的阵法相互抗衡。开始和谐相处。
老人家尝试催动这一方小阵法,但小阵始终没有反应,如同一摊死水。
老人家试了好几回,但小阵就是不搭理他。没有点尊老爱幼。
“好像哪里不对?是我哪一步记错了?”老人家自言自语。
李一旭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地说道,“让我试试。”
“你懂?”
李一旭默默把两根蜡烛的火焰,调换了下位置。
小阵,像是忽然有了生命。在桌子上的方寸间,有了飘逸的云朵,有风,阳光熙和。
老人家好奇地问道,“你知道这个阵法?”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阵法。”李一旭却始终回忆不起来。
此时,窗外几声惊雷,下起了暴雨,不时刮起风。小阵里,也同时下起暴雨,刮着风,打着雷。
老人家用手中的拐杖,戳了戳小阵的阵眼。小阵里的云朵,风雨瞬间消失,整个小阵崩塌,瓦解。五根蜡烛的火焰也慢慢暗淡下来。
桌上刚刚热闹非凡,现在又恢复如初。
老人家说,“阵眼找到了。”
“在慕云街1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