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苏万的声音唤回了我越飘越远的思绪,微微一抬头,便对上了他黑白分明毫无杂质的眼,瞳仁里的倒影有沙石土墙,也有我。
“想某个人的固执。但也该感谢那个人的固执。”
“鸭梨,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会咬文嚼字了?”
苏万笑着打趣我,手脚亦不停地收拾他的背包,而我不接话,把他拿出来的双人睡袋齐理好了,笑眯眯地逗趣道,“那不是跟您苏爷学的,近朱者赤哼。苏爷请。”
“这还差不多,得了,黎爷也请吧。”
“好嘞,这就来了。”
戈壁夜里降温不少,我和苏万肩对肩地平躺着,彼此的体温多多少少都有传递着,又加上睡袋裹着,还真没觉着有多冷,反而觉得热乎不少。
我盯着天际的繁星,一整片闪闪烁烁的繁星,不觉得困,反而迷迷糊糊地思绪又一次飞远。
我在石山的房间口碰到了我最不愿碰到的人,他拦住我,对我说,苏万消失了,我永远都找不到了。
我骂他,放屁。
又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他。
他问我,即使你也会因此消失?
我回答,是。
其实我还有更多想说的话,但我没有说,更不想说给他听。
他听了我的回答,笑了,这时黑瞎子从我的身后走来,我一扭头去看,正看见他背上垂着脑袋,昏迷不醒的苏万。
那一刹那,我什么都懂了,有很多事,人都是无能为力的,偏生人喜欢去做无能为力的事,去犯下一个无法弥补的错,到头来悔恨终身。
翌日,我守着他苏醒,他脸色不怎么好,黑瞎子说是受到磁场的影响。
他看见我,眼泪簌簌地落,我伸手抱他,用着哽咽的语调说着蛮不客气的话,“诶,诶,苏万,我都还没兴师问罪,你这怎么就哭上了?”
我虽是这么说,心里头却莫名柔软,把头深埋着他的肩颈,翁翁地说,“苏万,回家,我们回家好了。”
我没有再提寻找父亲的事,倒不是在逃避,而是有些释怀,更有些接受。
去接受一个曾经接受不了的现实,也是一种成长。
“你小子下手够快啊!”
黑瞎子不合时宜地踱步进门,调侃道。
“狗,狗屁。胡说什么呢。”
我语无伦次地回怼着,又忍不住斜眼去看苏万,他正在零乱地擦着眼泪。
“那你说,我这小徒弟脖子上的是什么?”
“那,那是……”
我有些犹豫地支支吾吾着。
“那是前天晚上,喝醉之后某人撒酒疯,又哭又笑又动手又动嘴给掐啊咬的。”
苏万擦完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嘟嘟囔囔地说着。
“噢~那你们两还真……”
黑瞎子意味不明地笑着,又抬手检查了下苏万的各方面身体机能,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之后,溜达着又离开了。
我在历经一番严酷地心理斗争之后,咬了牙,答了句感谢,黑瞎子没有多大反应,倒是颇不在意地说道,“只要你别再带着人送死就行,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再来捞人了。”
我点头,五脏六腑剧烈翻涌着,似乎那股难耐的无力感从未消失,反而是曾有的那股侥幸心理荡然无存。不怕死的我,有些怕死了。
分明是靠着不怕死的拼劲儿一路披荆斩棘,走到如今的地步,分明深知生死不过一瞬,善恶不过一念,人比鬼是更可怕的,孤独总是常态。但我还是想珍惜当下,我愿意去赌苏万是值得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