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西凉的前一天,我可算是出狱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那死牢又小又冷,可给本公主折腾坏了!
出狱后我和使者们一起住国宾邸,等翌日出发去西凉——去嫁给那西凉老国王。
在国宾邸住这一夜,我躺在床上,忽的想起还没去公主府之前,李瑶光一直住在这里。
想到这事,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干脆两眼一睁,打算坐起来掌灯。
结果一睁眼就看见李瑶光这小子站在我跟前。
妈的,太惊悚了,我被他吓的差点背过气去,忍不住连连失声尖叫,他直接捂上我的嘴,低声说:
“别叫,臣是来带您逃的!”
我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人,他不再是绾髻束发的汉人打扮,一身利落的胡人骑射戎服,鬓角碎发攒成小辫束在脑后,和我俩初见时几乎一样。
我缓了好几口气,最后淡定地点点头说:
“可以。”
“但是....”我相当平静的系好寝衣,然后下床:
“先把你的狗命给本公主留下!!!”
说完我就一把抽出我枕下的刀就去砍他,狗日的李瑶光,本宫今日若是不砍死你,就踏马的跟你姓!
我追着他满屋子乱砍,他也不还手,一边躲一边和我说他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我简直让他气疯了:“敕勒人是刀架你脖子上了?逼着你背叛我去蹚这浑水,还是逼着你射杀宋温安?”
他趁我说话分神的空,眼疾手快的夺下我的刀,一把抱住我:“是二皇子,他说魏国想与我结盟,派我回敕勒做内应配合魏军里应外合围猎大汗。”
“二皇子说?李瑶光!你是本公主的内臣啊,你是我的人,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去听二皇子的调遣?”我一边用力踢打他,一边歇斯底里的质问他:
“李景和他究竟许给你什么好处,叫你心甘情愿趟这浑水?”
李瑶光沉默了一会,最终小心翼翼道:“李景和说,事成后中原会支持我掌权,让我带柔然的众部归顺中原,化干戈为玉帛。他还许诺我——等他日后荣登大宝,愿意力排众议给你我赐婚。”
多年前记忆忽然涌上心头,我猛地记起自己之前怕李瑶光这个死脑筋到处乱打听,就让三哥悄悄告诉李瑶光,魏国李氏无嫡便立长的潜规则。
现在想想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李瑶光直接倒戈成二皇兄一党的爪牙!
只听李瑶光继续和我说:“前面一直很顺利,但在凉城时,他忽然反水。我带部队过去的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当时我还不是主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
李瑶光说到这忽然顿住了,再开口时声音嘶哑又痛苦:“我只能…只能给了温安兄一个痛快。”
这就是他的苦衷吗?我只感觉一阵无力——万万没有想到李景和许给他的好处居然是本公主。
可是如果李瑶光一开始就听我的安排,不去搅和到两边的战事里面,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李瑶光真是自以为是的混账!
我不想让他抱着我,拼命的挣扎。他手上却沾着我表兄的血,沾着我们汉人的血!我俩之间隔着北平王府阖府八十四条人命,隔着我舅舅和表兄,隔着我父皇和皇祖母,隔着淑妃娘娘和太傅们。
他曾向我发过誓哪怕豁出命,也会护我周全。
可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人在何处?我被贵妃打、被李景和扔到死牢等死的时候,他在哪里?我眼睁睁看着与我沾亲带故之人惨死在乱刀下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若不是西凉那个姓崔的总使节寸步不让,我早就被人剐成一滩肉泥了!
而这个口口声声说只会效忠我一人的王八蛋,跑去做了罪魁祸首的帮凶走狗,害了北平王府,害的我家破人亡,他害得那么多的人枉死,被他抱着只令我感到恶心。
他恶心,我也恶心,我们两个蠢货都该死啊。
他力气很大,不肯松开我,我气的跳脚大骂:“你算什么东西啊,也敢肖想本公主,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听了这话他居然也不恼,抱着我浑身颤抖着一个劲的说:“我知道自己只是您的内臣,公主身份高贵,没有权怎能配得上你。所以我十五岁后发奋努力,就是预备着有一天能回敕勒,我想以万里草原为聘,求你做我的王后。”
我忽然想起来,在公主府看星星的夜晚,我和他抬杠的玩笑话:“那你丫的怎么不回敕勒篡权?”没想到他听到心里了,还当了真。
李瑶光的声音愧疚又低落:“但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因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斗赢我那些兄弟,怕最后辜负了你。所以咱俩十七岁那年,李景和说愿意助我夺权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做魏国的内应。”
真是可悲啊,我没有出声,但眼泪却大颗大颗的滚落。想娶我这种话,若是他一早就同我说,我不知会有多欢喜。
而现在只会令我万分痛苦,我心脏难受的好像有把生锈的钝刀子在来回割,鲜血淋漓又悲恸难忍,我忽然想起宋温宁写话本子的事。
她说市面上的话本子里,狗男人害的女子家破人亡,最后和女子解释一通,那些被害的女子就会轻飘飘的原谅男人,简直可恶!
所以她的话本子里,所有男女都会相爱相杀,结局或两人同归于尽,或女子手刃仇人。
而现在,李瑶光正是我的仇人。
木已成舟,罪已既遂,我俩今后只能形同水火。
否则我李望舒妄为人臣,妄为人子,妄为北平王府的血脉,也妄为有血有肉的人!
我飞快地抹去面庞上的泪痕,有些生涩的用鲜卑语念出他的名字,语气冷的像淬了冰:“莫罗浑,你给本宫松手。”
他听到我不再喊他李瑶光,愣了好大一会没有再说话,最终缓缓松开了我,动作迟钝带着不安。
我与李瑶光少时相识,青梅竹马形影不离,我们一起长大又救过彼此的性命。
我们曾经生死与共、朝夕相伴,我们曾经是彼此生命中最难以分割的一部分。
当年遇刺,哪怕是被杀手追的山穷水尽,他也不曾松开我的手;而我送他回敕勒时,宁可血溅当场受万民百官唾骂,也不曾有过一丝抛下他的念头。
可现在,却到了我与他彻底决裂的时候了。
我脸色冷的像结了霜,盯着他眼睛讥讽:“我乃魏国昭武将军之女,怎么可能嫁给你这柔然来的贱奴,辱没我母后一世英名?”
李瑶光最忍不了他人侮辱,当年刚到魏国受辱后,他宁愿被我折磨死也不肯向我低头,直到我先主动向他低头致歉,才把事情揭过。
我冷冷斜睨着他,用最恶毒的话,往李瑶光心窝里扎:
“你先是做敕勒的狗,又做我李望舒的狗,最后又跑去给李景和当狗,你三姓家奴,下贱无耻,背信弃义。哪怕你有朝一日做了柔然的大可汗,本宫也不可能嫁给你!”
我向来知道他的痛处,便专挑最难听的骂他。他害我舅舅杀我表兄,让我家破人亡、痛不欲生,那我也不要让他好过!
李瑶光让我的话伤的绝望又愤怒,一双绿眸泛起哀绝心碎的湿意,他开始向我回击:
“臣从没有背信弃义,明明是你们中原人自食其言!先前说我好带部下归降后,就缔姻止战。现在我来赴约,魏国居然因为和西凉结亲有厚利可图,就称斤掂两地把您送给西凉!
西凉国王乃色中恶鬼,他当年肖想你母后的事情,中土外邦皆知!他讨不到你母后,便把算盘打到你头上。你可是永乐公主,中原的明月啊!你去下嫁西凉,委身那西凉的老淫贼,不正是作践自己,辱没你母后一世英名!你们汉室一贯冷情寡义,但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受此大辱,往火坑里跳!”
妈的,他说的好有道理。
我让噎住了,想了一下,接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和他对骂:
“这些都与你无关!本宫就算是给西凉的色魔做妾为奴当禁脔,也好过嫁给外邦的疯狗!”
他被我的话气狠了,不想和我多辩解,近身就擒住我双臂,想和我来硬的,强行带我走。
我看他真的是疯了,身为敕勒的左大将,居然跑到魏国的皇宫里,想强掳走西凉国王的未婚妻。
“别闹了,快跟我走,我送你去宁宁姐那边!”
我才不会再相信这狗东西说的每一个字,就算用脚指头想,本公主和他一旦离开魏国,必定会被他带回敕勒!
届时,到了李瑶光的地盘上,本公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任人鱼肉,那才叫一个插翅难逃,往火坑里跳!
李瑶光是在战场上杀了两年的,一动怒,他身上的气场如剑锋出鞘一般凌厉,若是一般女子可能早已被他此时迸发出的杀气吓的不敢反抗,甚至昏倒过去。
可惜,我李望舒,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所以我不但拼死反抗,还把动静闹大,然后惊动了西凉使团的随行士兵。
他为了不惊动宫里侍卫,随行没有带很多亲卫,所以他不把自己搭上就不错了,更别提再带走我。
在西凉士兵赶过来增援的空挡,我嘶哑着嗓音与他恩断义绝:
“我十五那年,你救了我一回,后来我以命相逼送你逃回敕勒,咱们算是两清!如今你又害了北平王府上下八十六条人命,下次见到你这个外邦杂种,吾!必!杀!之!”
李瑶光脸色惨白地凝望着我,不可置信的神情好像他从未认识过我一般。
这些日子,我这些天心底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歇斯底里地爆发出来:
“莫罗浑,你听好了,本公主才不要养不熟的狼!从此,你不再是魏国的公主内臣李瑶光!你是敕勒的王子郁久·莫罗浑,是我永乐公主一辈子的死敌!咱们俩啊,这辈子不死不休!!!”
他晃了晃身形,眼底卷过排山倒海的绝望,随后又穷途末路的狂笑起来,笑的眼眶发红,笑的我心口隐隐绞痛。
李瑶光笑够了擦擦眼角笑出的泪,也礼尚往来地和我断绝关系,神色凄惨又苍凉:
“好!既然公主不要臣了,那我也与你们魏国再无君臣关系!今后我便去做敕勒的王子,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们中原也休怪我不讲情义!”
李瑶光简直颠倒黑白,踩着杀我表兄的军功坐上敕勒大将,还讲什么君臣关系。这么多年的四书五经都白抄了,让他做了好一个忠君报国的魏国臣子!
我朝他大喊:“正合吾意!”
临走前,李瑶光朝我狠戾地发誓:“等下次再见到你时,我也定要娶你为妻,李望舒咱俩走着瞧!”
哈!走着瞧就走着瞧,我就不信你小子踏马的还能抢了西凉的一国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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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逼逼赖赖(为了首秀的流量,凑4000字的字数,可跳过):
结局HE,放心大胆看。
原定结局是BE,但写的太投入了,把自己写破防,所以全文三个月大改,改成苦尽甘来的HE了。
BUT!不是无脑he,没有圣母、恋爱脑的桥段。
为了逻辑通顺,21个主要出场人物的我都设身处地去考量动机,把不合理的降智漏洞,一顿库库的改。(这里感谢挚友史老师、社会我月姐,网友芜大夫在签约前对全文提的剧情修改意见)
在男女比例悬殊的理工大学,从本科一路单身到硕士,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靠的就是丑....哦不,是理智。
恋爱脑的文我不太会写,但是不恋爱脑又会感到男女主很拧巴,目前修改方向是寻找两者间的平衡点。
作为新时代的成年女性,要写言情,就要写成熟火辣又美好的双向奔赴,我想通过我的文字,为读者带去正确积极的影响,好了到4000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