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许译画好了画,此刻江浅的头已经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了,连着几日的疲惫,已然让她有些熬不住了,但是她害怕许译做些什么,就苦撑着没有睡,眼皮打架了就努力瞪眼睛,现在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许译不紧不慢的把画收了起来,江浅见他有所动作,立马动了动她已经站麻的脚,她刚刚看见了画,简直给她开了十级美颜,好似一幅神像,全然不见舞姬的艳俗之气了。江浅忙道:“许都督真是画得好,把我这凡夫俗子都画成仙女了。”
许译没有搭话,净了手就出去了,不一会儿有丫鬟进来了,端着洗漱的东西,要来伺候江浅,江浅心中警铃大作,轻巧的避开了要来解她衣服的手:“这位姐姐,许都督怕是误会了,他人呢?我有话同他说。”
伺候的丫头们面面相觑,其中年长一点的丫头站了出来:“姑娘有什么事明日再说,都督已经到东舱歇下了。”
江浅心中的石头落地了,原来是自己想歪了,她庆幸的拍着胸口,丫鬟们上来伺候她梳洗,给她换上了质地上乘的寝衣,又在屋子里烧好熏笼,这才出去,这住的地儿也是极尽奢华了,看来当都督确实不错,江浅拨弄着床头的花,幽香浅浅,想必是安神的,疲惫与困倦袭来,她实在撑不住,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东舱里,许译招来了暗卫,要他们在下一个渡口下船,去查一查淮阴侯府发生了什么事,江浅就算是北漠探望朋友,周以白怎么可能连一个暗卫都不给她,念及那日他与白虎厮杀的情形,许译觉得他根本不会放江浅离开身边。
他心中有了猜想,便是江浅自己跑出来的,刚刚他的人直接杀了红姑,又审问了舞坊的其他人,都说她是被卖进去的,去的时候还生着病,许译揉了揉眉心,又让人吩咐船上的大夫明天为江浅看诊。
他看着书案上的画,抬手抚在了画中人的眼睛上,既然人来了,就不会让她走了。
第二日,江浅起得很晚,这么多天来,她总算睡了一个好觉,昨晚她还梦见周以白了,他在找自己,不过梦都是反着的,他既然能与太子勾结,又能蛰伏那么些年,恐怕他心底早不在意自己这么个人了吧,自己也不过是他野心之下的一颗棋子。
江浅起身后,就看见许译坐在外室,一旁的丫鬟心中苦不堪言,外面那尊大佛早早就来了,也不让人来叫醒江浅,只是自己坐在外面等,还得外面一大帮人大气不敢出,走路都恨不得踮着脚尖走。
丫鬟进来给江浅穿衣,小声在江浅耳畔提醒道:“姑娘动作快些,都督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就等着姑娘用早膳呢。”
江浅心中大惊,三两下收拾好就出去了,刚走出去,许译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都是死的吗?没见到外面是什么天儿,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人的。”
江浅被吓着了,后面的丫鬟连忙进去拿了件披风给江浅围上,四周的人齐刷刷跪在地上,江浅不自在的笑了笑:“是我走出来太·····太着急了,都督不要见怪,这屋子里有七八个熏笼,冷不着我。”
不光冷不着,她现在汗都快出来了,她亦步亦趋的走了过去:“我这身份卑微,不敢与都督同桌用膳,我还是····”
“坐下!”许译语气缓和了些,他把一碗鲜鱼粥放到了江浅面前,又端了一碗燕窝放在旁边,准备让她饭后用:“趁热吃,吃了之后让大夫给你瞧瞧身子,你几日没吃东西了,不能补得太厉害,这鱼粥用一半就好了。”
江浅此刻如芒在背,这样对待自己跟对待宠妾有什么不同,她特别不习惯许译突然转性了,他跟她谈利益回报倒也罢了,这样体贴入微的照顾,连个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想干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端着碗,一小口一小口的用勺子喝粥,根本不敢看许译,许译刚刚已经用过早膳了,不过现在看着江浅吃,他也开心,江浅按照他说的,只用了半碗粥,许译命人把剩下的粥端走了,又把燕窝推到江浅面前。
江浅端起碗直接喝了,这气氛实在太微妙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多谢都督救了我,我也不好在都督这里叨扰了,兴师动众的,实在让我不安,我想······”
“想都别想,歇一会儿就让大夫来诊脉了,你好歹是淮阴侯府的人,我这么做也是照拂一二,你想到什么了?”许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他不想把有些事挑明,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为了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
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他不想告诉江浅,等他解决掉淮阴侯府之后,他会给她新的身份,他这一席话,让江浅也无法反驳,纵使他照拂得有些过了,她也没有话头去反驳了。
大夫给江浅诊断过后,开了方子,说她有旧疾未愈,需要好好调理身子才行,许译这舱房里还真是什么都有,那么些药,竟然一味不差的找齐了。这几天许译日日都来找她吃饭,监督她喝药,很快就到下一个渡口了,她相信许译一定会派人回去查探,要是那个时候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许译心思多变,很可能用自己的出逃做文章,晚上江浅借故晕船,想出去走走,溜了出去,得亏她跑得快,甩掉了跟着她伺候的人,路过厨房的时候她把穿戴的首饰塞进了衣服里,又在灰堆里滚了一圈,把脸抹黑了。
便大咧咧的去找翠微了,此刻翠微正在货舱里面酣睡,一睁眼就看见一张黑脸杵在面前,不禁抽气仰面翻白眼,江浅一把抱住了她:“是我是我,咱们得走了,渡口快到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翠微的眼睛翻了过来,她一把抱住了江浅:“小姐,我终于等到你了,你这是去哪里烧煤了呀!”
江浅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包精致糕点给翠微,她知道她这些天没好吃的东西,所以离开的时候塞了好些东西在衣服里,还带走了那幅画,那画落在许译手里,总归是不好的,以后他拿出画来,自己有嘴也说不清,虽然说以为自己跟那些王公贵族没什么关系了,但是总要以防万一。
很快那边的人就发现她不见了,船上到处都是侍卫,在秘密搜查江浅,远处的灯火越来越近,马上就到渡口了,江浅带着翠微出了货舱,现在必须往甲板那边靠才行,可是那边已经被严防死守起来了。
在避开一队侍卫的时候,意识到根本去不到甲板上面,此时敲竹竿的声音响起,小禾出现前方,江浅捂住了翠微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要是小禾发现她在这里,再喊一嗓子就完了,她是个瞎子,江浅尽量往边上靠让她过去就成,谁知道那破竹竿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稚嫩的声音响起:“跟我来,我知道有个地方不用去甲板上,也能上岸。”
翠微惊讶的看着江浅,江浅惊讶的看着小禾,信与不信之间,她挣扎片刻,还是选择了信她,翠微不认识小禾,但是见江浅跟她走了,她也什么都没问,便跟着一起走了。
小禾带着她们往甲板相反的方向去,她十分熟悉这条船,竹竿敲得飞快,穿过一个廊檐后,再右转进入房间,房间的墙壁轻轻一推,就出现了一道暗门,暗门下是楼梯,从这里跳下去可以游到岸边。
是个角落位置,轻易不被人察觉,江浅回头看着小禾:“一起走,我带你下船。”
小禾笑了笑:“我下了船是活不下去的。”说罢她关上了暗门,江浅再看一眼那门便跳了下去,翠微也跟着跳了下去,船靠上了岸,借着阴影掩盖,她和翠微悄无声息的游到了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