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浅跪晕在祠堂里,一双腿没有了知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每当她倒下去的时候,就会有一盆凉水泼下来,那是侯夫人专门叮嘱的,不要让她好过 一定要她跪满三天才行。
身上的衣裳沾了水,变得十分厚重,紧紧地黏在身上,像是把人包裹住,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弱。
她不知道是怎么出祠堂的,她也不知道萧月柔还在昏迷着,没有转醒的迹象。
翠微也被关了起来,直到侯夫人让人把江浅抬回西苑,她才被放出来,见着江浅的那一刻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眼前一阵阵发黑。
被抬着的人脸色煞白,像是死了一样,大片的血迹染红了裙摆,小小的人儿像是被碾碎了一样,没有一丝生气。
翠微哭喊着扑上去,抬她回来的人见有人接应,便扔下她就走了。
她浑身冰冷,翠微将她拦在怀里,摇她,掐她,都不醒:“怎么办…怎么办…小姐…你别死啊!我求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江浅抱上床,人轻得她抱起来都不费劲,她出门找了郎中。
“哎呀…这…这人怎么能这么折腾,她之前身子就有亏,现在是半条命都去了,这药又要灌一个月才好,以后会落下病根儿的。”郎中皱巴着一张脸,严肃地说道。
翠微捂着嘴哭得眼睛都肿了,她跪在床边,看着床上薄薄的人,心里痛得不行。
江浅紧闭着眼,额头不停地冒汗,膝盖一下都没知觉了,她陷入了一个又深又长的梦。
梦里周以白会说话了,也不是现在这样瘦弱的样子,而是壮了不少,他穿着一身玄色华服,神情肃杀,而自己则是跪在他脚边哭求着什么,她十分痛快,抓心挠肝的痛,中以白似乎很享受这种哭求,嘴角牵扯出一个冷笑,边俯身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她嘴里。
然后一把将她扛了起来,往床边去,她单薄的裙摆下,细嫩的脚踝上,一个铁制的脚镣闪着寒光。
“不要…不要…”江浅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翠微立马察觉,连忙凑了上来:“姑娘,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我真要吓死了…呜呜呜…”
江浅眨了眨眼,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她侧过头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翠微,抬起手想给她擦眼泪,可这手抬到一半就没力气了,她只能放弃。
她张了张苍白的薄唇:“好了,别哭了,我饿了。”
“嗯,我熬鸡汤了,现在就去端,还有芙蓉糕,蟹黄包,牛乳酪,小姐爱吃的我都买回来了,就怕小姐生病不肯吃东西…”翠微一边擦眼泪一边出去了。
江浅动了动腿,总算有知觉了,她想起身,她想起了刚刚的梦,那些场景太过真实了,周以白那样温润如玉,芝兰玉树的人不会变成那样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想把那些杂念从脑子里挤出去,她其实很想帮一把周以白这个少年的,他今年肯定会落榜,她原来想的是再等他一年,他一定会榜上有名,那时候他的日子也好过了,自己就能离开了。
如今看来是不行了,她仅仅是救了萧月柔自己就被折磨成这样,她要尽快离开才行。
翠微将小几摆在了床上,上面放了好几盘吃的,江浅喝了一碗鸡汤,又吃了几块糕点,就觉得饱了,热热的鸡汤下肚,她又好受了些。
“萧姐姐她如何了?”江浅问道。
翠微那人根本藏不住心思,她不想让江浅再分出别的心思想别人,只想她好好养病,可终归不会说谎:“唉,还是没醒,迷迷糊糊睡好几天了,小姐你说在侯府是不是邪门儿,怎么里面的女人就这么难,今天这个倒了,明天那个又不好了,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江浅对这话无比赞同,窗外下起了小雨,暗沉沉的天笼罩着整个淮阴侯府。
书院内考生都很疲惫了,被关了三天两夜谁都不好受,终于轮到了中间换场,开考后号舍就会上锁,其间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便是发生火灾烧死考生也不能开锁。
被放出来的考生都讨论着自己策问如何作解,唯独周以白在一旁安静地坐着,不与人交流。
江琅找了半天,终于发现周以白了,他拿着自己的干粮走了过去,因为进考察要检查有没有将作弊的东西塞在饼子糕点里,他们的干粮都要被切一切。
而江琅带的蟹粉酥因为太脆,一切就成渣了,他捧着一堆渣走到了周以白身边:“你怎么也不来找我?”
周以白头都没偏一下,江浅现在不在,他自然不用装出随和的样子出来,况且旁边这个人似乎很自来熟,难不成因为是姐弟,所以脾性都像吗?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昨天夜里周以白答题的时候,莫名很不安,胸口闷了一晚上,到今天才缓解一点。
江琅见周以白不说话,思虑了一下安慰道:“你不会连试题都看不懂吧,这题是难了些,你才看几天书,不必忧心,明年再来就是……”江琅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他们旁边有些远的地方,也围了八九个人,其中一个考生骂道:“烦死了,考个什么东西,等老子出去了一定找几个女人畅快畅快。”
一旁的人都笑着附和,也有人骂他:“袁公子进来前就畅快够了吧,这才没几天怎么又想了,你下半身这根东西成精了吧!”
江琅听见这话,皱起了眉头,他抬眼看过去,想看看是那个猥琐粗鄙的家伙,一旁的周以白面无表情地准备离开。
他刚起来,那边被称作袁公子的又开口了:“实在不是我想,只是开考前被一个狐媚子勾了魂儿,我若是落榜也是她的缘故。”
众人见他这样说,都来了兴致,要知道这袁大胜可是有名的风流纨绔,他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如今让他挂念这么多天的,那人莫不是天上的仙子?
袁大胜眯着眼睛,两条粗短的眉毛时不时动一下,他回味起来:“她呀,应当是别人家的小妾,送自己男人来考场的,在考场外还腻着她男人,那腰肢,那身段,就忍不住想捏上一捏…”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放在空气中捏了两下,周围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都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袁大胜睁开眼睛,混浊的眸子上沾染了情欲:“那小狐狸穿着明黄色的衣裳,任何一个男人遇上她,怕是都会被吸干阳气。”
袁大胜笑了几声又道:“吸干阳气又如何,就是死在她身上我也愿意。”
他这番话让旁边的人捧腹大笑,一个人拍着他的肩膀道:“那也是人家的女人了,你还想这么多天。”
周围人也附和,在好看也是别人的了。
而另一边的江琅越听越不对劲,原本要走的周以白也停住了脚步。
袁大胜砸吧着嘴又道:“要是知道她是谁家小妾,老子就是用一座金山也把她买回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正好看见了站着的周以白,他眼睛瞬间放光了,拨开人群朝周以白走去。
他提了提松垮的裤子大叹一声:“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打量着周以白身上寒酸的衣裳,心里就又定下几分。
坐着的江琅脸都黑了,刚刚跟他说话的那群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了,袁大胜见人一多,心里就更有底了,他相信刚刚周以白听到他说话了,他开门见山地问道:“那天那女子可是你小妾?”
周以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实际上从刚刚他说话,到现在周以白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袁大胜被这样的无视气得火冒三丈,这考场里的人也分三六九等的,他这样一个穷酸考生凭什么无视自己,他又凭什么拥有那样的小妾。
袁大胜用舌尖顶弄着腮帮子,他举起拳头,朝周以白砸去,一旁的江琅轻而易举地接住了他的拳头,另一只手带着他的手腕,腰背一用力,就把他掀翻在地。
袁大胜根本没反应过来,他龇牙咧嘴地感受着从屁股上传来的痛楚,他睁开眼睛,想看看是哪个孙子打的自己,一抬头就看见了江琅,他知道江琅这个人,他家世倒是没什么可忌惮的,但是他好像与许都督有些关系,那号人物,他就是赔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惹不起。
周围的人也认出了江琅,便识趣地走开了,江琅黑着脸,又俯身扭着袁大胜的手,往反方向用力:“你再想着她,我会把你肠子扯出来,看看里面究竟有多花。”
袁大胜感觉自己手快断了,但是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他不知道那小狐狸跟江琅是什么关系,只是暗道自己倒霉而已。
而周以白呢,他没有任何动作,这一点让江琅更生气,自己的妻子被别人这样意淫,他都没有反应,江琅顿觉他的好,都是在骗江浅,故意对她好的,他就是蛊惑江浅让她来求自己,好参加秋闱而已。
这种人更可恨,利用别人的真心牟利,江琅盯着周以白,他没有任何动作,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袁大胜,抬腿就走开了。
很快下一场考试要开始了,书院的竹林里,袁大胜打算到竹林里把恭桶给倒了,他们吃喝拉撒都在号舍里,恭桶的存货的确不小。
此刻天刚蒙蒙亮,竹林里有个人影,因为有雾看不清楚是何人,不过在这阴森森的竹林里还挺瘆人的。
袁大胜刚想开口骂娘,那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过来,身姿快得惊人,他还没看清楚人长什么样子,那影子就绕到他身后了。
“啊!”随着一声哀嚎响彻竹林,袁大胜打着摆子倒下,他两只眼睛各插入了一双筷子,鲜血涌出,染满了一张脸,周以白嫌恶地踢了他一脚把他踹出好远,眼睛上的筷子碰到地面,又插入了几分。
他不停地哀号求饶,周以白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他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人,若不是他不想手上沾血,他会把他眼球扣出来,他眼睛落到了一旁的恭桶上,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抬脚踹翻了恭桶,里面的粪水全部溅到了袁大胜眼睛上,他又是一声惨烈的哀号,周以白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筷子,举起来,移到袁大胜的下腹,估算了一下角度,然后猛地抬手,落下,那筷子直接插到了袁大胜的下体。
他猛起身,把身体弯曲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高度,那筷子贯穿了他的命根子,他像一把拉满了的弓,又在放空弦之后,急速落下,他呜咽着发不出声音来,脸色的血色瞬间被人抽干了似的。
周以白慢慢起身,平复了一下身上的褶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囊,这是江琅的东西,他把香琅丢在了袁大胜身上,就慢慢悠悠地离开了。
那背影融进雾里,像是游荡的孤魂野鬼,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