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仲月就醒过来了,心中有事她总无法安然睡好。起身才发现傅拥竟不在庙中,一大早能去哪儿呢。仲月不敢擅自行动,便在庙中踱步。
昨夜来时已是深夜,火把照亮看不真切,现在细看这庙,倒是与凡间庙宇极大不同。墨色墙壁上用艳丽彩色涂料绘制着大片看不懂的符号和图形,看不懂就不看,仲月向来不给自己找麻烦。她看向昨夜吓到她的那座魔神像,不禁感慨光线的塑造果然重要,昨夜借着火光看到时只觉凶神恶煞心中一紧,现在看来,塑像的脸上竟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样子,同莲娘子能认出他们一样,他们也能看出旁人身上属于天界的气质。
“看什么呢?”傅拥背着个大包裹风尘仆仆归来。
“这座塑像的脸,不像魔。”仲月道。
“魔神玄驹,既是魔神,不像魔也算正常。”傅拥将包裹放在地上大喘几口气,一大早就负重前行,还不能用仙法,够累的。
“魔神,神……你怎知他是‘玄驹’?这是什么?”仲月指着地上的大包裹。
“那边刻着的。”傅拥指过去,塑像底座的另一端刻着一些魔族文字。
仲月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漏看了,上面寥寥几笔写的是关于魔神玄驹的一些介绍,被尊为“魔神”,同时又兼当魔界国相。
“快看我重新准备的‘行头’!”傅拥打开包裹颇为得意。昨天被玲珑阁的苗儿从楼上扔出来,今日还想再进玲珑阁,不换身行头是不行的,更何况傅拥早已受够了被魔盯着看被嫌弃貌丑。是以他一大早出去买了两套新行头,白禹的准备还是不够,天界对魔界的了解也不够,回去得好好研究一番。
仲月转而好奇查看傅拥整回来的新花样——耳朵,尾巴和衣服。
“这是魔的耳朵?”仲月用食指拨弄几下耳朵上的绒毛,太逼真了,逼真到像是真的从魔的头上拔下来的耳朵,让她不敢再摸。
“不是真的,是用魔兽身上换下来的毛发编织而成的仿真耳朵和尾巴。”傅拥看她畏手畏脚的样子就想笑,真是太胆小了。
听到是仿真的,仲月大胆起来,将耳朵放在手中把玩。
“喜欢吗?”
“嗯!”
“喜欢也不给你!哈哈哈哈!”
“……”
“这套是你的。”傅拥拿出另一对耳朵尾巴,这对比仲月手中的小了一圈。
仲月看看傅拥手中的,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有些不舍。
“这是仿造猶鹿的耳朵做的,猶鹿雄性大耳雌性小耳,你想女扮男装?”
“果然雄性就是爱打扮。”同很多鸟雀一样,花纹羽毛好看的都是雄性。
轮流换好衣服,戴上耳朵尾巴,又用了些魔界的胭脂在脸上涂涂抹抹一番,这回终于不是丑陋的魔了。只是有些别扭,仲月和傅拥精巧的脸型和身量是无法通过简单装扮改变的,打扮多了反而更显漏洞,所以只能是现在这样,别扭就别扭吧,勉强当一对瘦弱普通的猶鹿兄妹。
乔装打扮好了,他们就出发前往玲珑阁。
“你在憋笑?”仲月瞥见傅拥将脸别过去好几次。
“唔……哼。”被发现的傅拥还是选择憋过去,他道:“看见你的脸就想笑。”
“那边有个水泊,你去照照,没比我好到哪去。”
傅拥这才在水面看到自己的脸,额头眼窝都涂上黑粉,为了不像鬼,面颊又扑了些红胭脂,减了几分恐怖添了些许滑稽,跟仲月脸上的差不多。方才只觉她好笑,没成想自己也是这样滑稽可笑,跟站在煤堆上的乌鸦有何区别!
傅拥捂住了眼睛,窘迫万分。
“当心别把胭脂擦了,会露馅的。”
傅拥松开手,在丑到自己和被魔嫌丑之间选择前者,不照镜子就不知道自己丑,任务完成前就勉强做个无知无畏的丑八怪好了。
都是为了三界和平!
“玲珑阁的那些魔应当不会认出我们了吧,我总觉得好像欠缺了什么。”仲月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还有什么没有做到尽善尽美的,有了兽耳和尾巴,换了身衣服,面容也被胭脂遮盖,可还是会觉得缺点什么。
“声音,我们说话的声音。我毁了晦木香,苗儿和乌妈妈可能还会对我们印象深刻,我们得改变声线。”嘴上说着自己毁了晦木香被怀恨在心,傅拥却没半点愧疚,那劳什子香难闻得很!
“声线如何改变?这……样……吗?”仲月沉着嗓子。
“或许,你可以试试这样说话。”傅拥开口,却发出雄浑的嗓音。
“哇,怎么做到的?”仲月抻着嗓子发出的声音极易露馅,相比傅拥的声线就自然了许多。
“这诀窍我可从未教过别人,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我可以告诉你。”傅拥招招手,示意仲月贴近些,免得被过往的魔听了去。
如此神秘,仲月更好奇了,她赶紧踮脚把耳朵贴过去。
一个年老的脸上长有鳞片的魔恰好跟好友路过看到这副场景,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诡云城真是世风日下,这群年轻魔,还不如我年轻那会儿开放,哼,还贴着说话,我年轻那会儿看见长得好看的雄魔直接亲一嘴!”
“就是啊,一个个欲拒还羞的样儿,真不如我们那时候!”另一位年老的魔忍不住嫌弃道。
那边仲月专注听着傅拥传授变声秘诀,哪里晓得有俩魔正在他们正背后嚼舌根子。
“嘿嘿,我得去帮他们一下!”长鳞片的魔拎起衣摆兴致冲冲。
“诶,你别吓着他们小年轻,当心给他们搅和黄了!”
“我办事你放心,五十年前我可是诡云城中数一数二的恋爱高手!”
前方低头站着的傅拥刚讲完变声秘诀的注意事项。
“多练习几句就能应付……啊!”
傅拥只觉肩颈一痛,整个人倾斜过去,恰好撞在仲月身上。仲月哪能撑起他的重量,两人直接摔倒在地。傅拥以肘撑地,上半身俯下去,脸正对着仲月的脸,二人的鼻间仅存一个指节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亲呀,到这地步了还端着!”
地上两位齐齐转头看过去,鳞片魔一旁观战,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亲个毛啊!”傅拥尴尬非常,飙出脏话。
“我们是兄妹!”众目睽睽下整这么一出,仲月羞愧难堪,脸涨得通红。
“啊?兄妹!?”鳞片魔讪讪笑道:“那你们兄妹关系还怪好的,噢,我想起家中小孙子还没吃饭呢,我走了。”鳞片魔提起衣摆头也不回灰溜溜逃了。
“哎,说好一起去散步的,怎么跑了?”鳞片魔的好友气喘吁吁追上去。
“内个,你好像压到了我的尾巴。”
保持趴姿的傅拥这才反应过来,右边手肘下压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赶紧移了移手臂。
“在后边看你们很久了,怎么还不亲,真是胆小鬼。”一魔牵着一只两脚小兽从他们身边走过,忍不住吐槽道。
“我们是兄妹!”仲月再次厉声重申,这些魔也太过分了,都爱瞎想。
“兄妹?我看不像,难不成你哥在吃你豆腐?”魔鄙夷地瞥一眼趴在仲月身上的傅拥,冷哼一声牵着两脚小兽走开。
“我没有!”被骂吃妹妹豆腐的傅拥立即起身。
“哼。”魔留下一个字音,被手中两脚兽带着奔走,留下一抹黑灰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