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大和尚四人总算是把沉重异常的拖车给送到了仓木寺。早起做早课的年轻和尚们赶紧打开寺门,喊人去帮忙搬东西了。
青一和尚这一夜都在房内打坐,他也担心大和尚出什么意外,好在一大早就等来了消息。他匆匆赶来,看到王局和阿材身上的伤,神色一沉。
“你们都受伤了吗?”青一和尚检查了一下大和尚。
大和尚拉住了青一,朗声笑道,“你师弟我这般好身手,自然没受伤!只是两位施主受了点轻伤,实属万幸。”
“就是划了几道口子,常有的事,等下我们回去涂点药就行。”王局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阿材也立马跟着摆摆手。
“那两位先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贫僧。”青一双手合十。
王局和阿材回礼。
“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阿材偷笑着,用手指着拖车上头。
阿酒此刻正躺在米袋上面睡得香甜。
“这是?阿酒姑娘?!”青一略有惊讶,走时是他亲自送的,没看到阿酒跟去啊。
青一让刚跑出来打算搬米的和尚退回去了,他用手指指正睡着的阿酒,大家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大和尚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青一神色凝重起来,许久才叹了口气,“只怕苍溪城出了大事。”
“买东西的时候,便觉着城里的气氛不对劲,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卖东西的商家让我们多加小心,没想到还真的在路上遇到劫匪了。”
“这些劫匪也属实奇怪,阿酒姑娘说不仅会傀儡术,还在人身上种了蛊虫。青一,你了解傀儡术吗?”
青一摇头,“师父或许会了解一些。”
“那就去找方丈问问。”阿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此刻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
青一有些歉意,“打扰到阿酒姑娘清梦了。”
“走吧!”阿酒跳下来,拉着青一的手臂,就往寺里冲去。
一直等在门里头的年轻和尚们,探出头来,正看到大和尚无奈的表情。大和尚立马指挥众人把今日运回来的粮食搬进去。这一大拖车的粮食,扛过一年是没有问题的,他们寺庙也就二十几口人。
“阿酒姑娘拉着青一师叔跑了!”十几岁的小沙弥好奇地问大和尚,“我从没见过青一师叔这副样子。”
大和尚一拳头捶上去,“干活!别废话。”
方丈正好做完了早课,这会儿正喝着茶,看着窗外的那棵菩提树。这才刚要入春,菩提树的树枝上已经冒出了嫩绿的芽。
“今年发芽似乎比往年更早了些。”
方丈一口茶没喝完,就看到了青一被阿酒拉着,风风火火地跑来的两人。他继续淡定地喝完那一口茶,眼角露出一丝笑意,感慨道,“孩子们也都长大了。”
“见过方丈。”阿酒规规矩矩地行礼。
“见过师父。”青一跟在一旁行礼。
方丈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笑盈盈的,直让青一心里发毛。
阿酒自然察觉不到这些,直接把昨晚遇袭和对傀儡术的猜测说了,想听听方丈的意见。
“老衲年轻时,也曾下山历练,的确是有幸见过用傀儡术的厉害人物。”方丈开始回忆起那些人生中难以忘怀的经历。
“那少年皮肤黝黑,身上背着一口重重的黑色棺材,走到哪就背到哪。有一次,在沙漠中,我曾见过他在风沙中与人交手。棺材一打开,里面是一名少女,面容苍白,双眼黑漆漆的,但是行动迅速,身法诡异。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动作,她全部可以,因而,对手完全不能预判少女的行动,处处受困。再加上少年的出手,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实属老衲一生所见中,最难对付的武者。”
阿酒插了句嘴,“最后赢了吗?”
“赢了,也输了。”方丈再度端起茶杯。
青一和阿酒对视一眼,青一问道,“为何?”
“来围剿他们的人都被杀光了,全部埋身黄沙中。”
“但是,少女的身躯在对阵中,受损了。”
所以,他们的战斗赢了,但是,少年输了少女傀儡。
“傀儡一旦受损就不能用了吗?”阿酒做了个缝线的动作,“不能,再修补修补?”
“应是可以的。”和尚叹气,“但少女在生前似乎和少年有约定,一旦躯体受损就不能再陪着他了。”
阿酒想了想,“或许少女是个爱美的女孩吧。”
三人都沉默了,气氛有些伤感。
“后来呢?”青一问道。
“少年请老衲替少女念往生经,烧了少女的傀儡。那名少年,老衲再没见过,也再没在江湖上听到过他的消息。”
听完故事,阿酒摸着下巴思索,“这倒是和我理解的傀儡术不同啊。”
“如少年这般的偃师,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他或许是傀儡术的集大成者。但是我们昨晚遇到的,看来只是个半吊子。还是有胜算的,方丈,有对付傀儡的方法吗?”
方丈点点头,“近几十年来,偃师的水平的确都不高。也只有道家傀儡术有些名气,但能修习者也只是少数。听闻,傀儡术是将种子种在人的体内,偃师会有特定的方式来控制这些傀儡。”
“什么种子?”
“这就不是能为外人知晓的了。每位偃师操控傀儡的方式,也是各不相同的。”
青一回想起大和尚告诉他的信息,“昨晚的傀儡应该是被铃铛声操纵的。”
“种子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铃铛里有蛊虫,为首人不是傀儡,但他体内也有蛊虫。”
阿酒倒是第一次听说,难道蛊虫也能用来使用傀儡术?
方丈惊讶了一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哦?阿酒姑娘你懂蛊虫?你是苗族虫师吗?”
阿酒真诚地摇头,“我不是,我不会,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丫鬟。”
方丈和青一都笑了,阿酒这话说得可真顺口。
“但是会一点御虫术,能感知道蛊虫的位置,至于是什么蛊虫,有什么功效,那就真的,不是我能掌握的知识了。”
阿酒也不敢说御兽术,她不配“兽”这个词。她也不敢提到巫族,她更不配了!她倒是听巫女说过一些苗族虫师的消息。巫族的蛊虫和虫师的蛊虫有一些相通之处,但作用不同,巫族的蛊虫难养,虫师却是专业养虫的。
“苗族虫师据说是极为擅长养蛊虫的,能迅速地繁殖出一大批蛊虫。”阿酒放低声线,“你们说,既然蛊虫昨晚出现了。那苍溪城里失忆的人,会不会就是蛊虫搞得鬼?”
方丈摸着自己胸前的佛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阿酒觉得方丈也是认可自己的猜测。
只是他们是和尚,不入红尘,阿酒也就是个丫鬟,闲事不管。苍溪城的劫难,他们也帮不上忙。
“青一啊,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地里的菜种起来吧!”阿酒语重心长地交代青一,然后迈着轻快地步伐溜了。
方丈没关窗户,看到阿酒又去菩提树上逗弄小青蛇了。
“青一啊!”方丈学着阿酒的语气,“还没确定你的道吗!”
“师父,青一会努力的!”青一颔首。
“为师看阿酒姑娘与你有缘,或修多情道?”方丈试探地问道。
青一的脸一下子红了,嗔怒,“师父!!你胡说什么!”
方丈也瞪圆了眼睛,“多情道有什么不好的!?”
“没,没什么……”青一喏喏地答道。
青一从师父的住所退出去,看到了阿酒,耳根子红了红,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