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了好一阵，江敬川终于放开郭清辉，从怀中掏出一叠向父母借来的交子，递给她：“湖州那宅子不许卖。”
“不愧是六朝帝王洲，金陵这么好筹银子嘛？”郭清辉财迷上身，立刻接过，开开心心数着，摸过就是到手，最后还是退回给江敬川，“我已经把宅子捐给湖州府，用作灾民安置点了，那七万钱算是还给朝廷了。”
“……”
江敬川听完一时不知该有何种情绪，二人在湖州的记忆都在那宅子里，这祖宗二话不说竟然直接就捐了，好似一点也不在意。
本应是他二人的私密回忆，如今里面安置满了灾民。
江敬川觉得自己连生气的立场都没有，以回蜀中的代价借来的银子，竟被“捐了”二字轻轻松松带过。
银子被退回，但为借银子答应父母的掌门试炼，他却不能出尔反尔。
江敬川心中五味杂陈，眼前的郭清辉越是不明就里，江敬川便越觉得自己此举可笑。
单方面想要付出，单方面感动自己。
送回郭清辉，江敬川回到济云派入住的庄子。
家中三人，加上已回来的峰叔，四人正好整以暇地等着江敬川。
“宝贝幺儿，可算回来了。”江夫人立刻上前，揽住儿子准备拷问：“我未来儿媳呢？”
“……”
虽二人已私相授受，但郭清辉毒愈后，明确拒绝了他几次求娶，江敬川艰难开口，“……不是。”
“竟然没看上我幺儿？”江夫人见儿子闷闷不乐，便猜出结果，立刻开始指点迷津，“幺儿你性子太犟了，姑娘家不喜欢这样的。”
“那她们喜欢什么样的？”
“当然是喜欢耙耳朵咯！”
“……”
“咳咳。”江掌门尴尬地咳了咳。
“娘，您就别给二弟出馊主意了，您二老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江南的姑娘不兴这一套。”
“大哥，她是京城的姑娘，京城的姑娘兴哪一套？”江敬川说完觉得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
“汴京来的呀？富贵繁华的地方，那她会愿意嫁到蜀中那么远吗？如今你答应了爹娘要回蜀中参加掌门试炼，可得离开江南了。”江夫人不愿意走，仍赖着一起掺和着。
提到掌门试炼，江敬川心中更是郁结。
——
第二日便是英雄会开幕。
首日没有比武，算是各大门派会面的场合，郭清辉那爱凑热闹的性子，肯定会来。
江敬川入场后，放眼寻了一圈，各门派穿着各自的服饰，花花绿绿几万人，以各自门派为组分坐在不同位置。从东灵城到避剑山庄，几万人中搜寻，江敬川却始终没有找到郭清辉。
江敬川算是明白了郭清辉在探事司的定位：不会武功，如今身份还被暴露了，只能当一个明靶。
所以从杭州，到扬州、湖州，每次事了，她总是一身伤。
不来也好，人多不安全。
江敬川一边自我安慰，一边仍没有停下场中视线的搜寻。
忽然一道利箭穿过的声音从耳畔划过，江敬川立刻回头锁定暗箭射出方位，接着对面西南角落传来一阵骚乱声。
“有人行刺！”
敢在英雄会行刺，这么猖狂，那遇刺的人，江敬川不用想便知道是那小祖宗，起身心惊肉跳地掠向西南角。
遇刺的确实是郭清辉。
江敬川拨开众人，只见郭清辉被一支箭钉在树上，幸好只是警告，射中的是她的发髻。
见她无碍，便松了一口气，对秦风道：“东北角，蓝袍男子，无须，三白眼，三十余岁，往大门外逃了。”
“多谢。”秦风收到后便立刻追出。
眼前的场面有些滑稽：郭清辉双手举在头顶抓住箭柄往外拔，向蕴也站起身给郭清辉拔箭，因弓箭力道极大，箭头钉得很深，始终拔不出来。
江敬川上前，正伸手拔出，郭清辉已另辟蹊径，直接把发髻拆了，解脱出来。
“师叔！”忙活的二人才注意到江敬川已在眼前，郭清辉热络打招呼，仿佛遇刺的不是自己。
“……”江敬川则看着手上拔出的箭失落，每次总是来迟一步。
“师叔今日怎么穿得金灿灿的，更帅了。可惜我难得穿一次东灵派的道袍，还以为可以和师叔穿同款。”郭清辉敏锐发现江敬川今日穿得不是东灵派的服饰。
“嗯，这是济云派的衣服。”江敬川简单回应，打开箭柄上绑着的字条看。
竟是完全不认识的文字，或是符号？
郭清辉顺手接过，蹙眉，显然是看懂了。
此刻秦风已经追捕回来，两手空空。
郭清辉便递给秦风，语气不屑：“秦风，他敢要挟我？”
“蓝袍男子，无须，三白眼，三十余岁。送上门来了，谁还能要挟的了你。”秦风把江敬川的描述的刺客模样复述给郭清辉听
“那倒也是。”
江敬川见二人交谈轻松，便觉得事态应不严重。每逢遭遇意外，郭清辉的嬉笑怒骂总有一种定人心神的能力。
此刻场中混乱也被齐霄门掌门稳住，派出弟子去追刺客，江敬川便对郭清辉道：“回东灵派的位置坐着。”
郭清辉与向蕴二人正是因为日头太盛，躲到这犄角旮旯的大树底下好乘凉，此刻也只能乖乖跟着江敬川往前排走去。
“师叔，你为何穿得是济云派的服饰？你背弃我东灵派！”郭清辉揪着这个话题仍不罢休。
向蕴立刻解释：“江师叔要回济云派参加掌门试炼，以后自然就是济云派弟子了，如今已经退出东灵派了。”
“啊！师叔退出东灵派了？”郭清辉很是意外，她虽一直在江宁府混着，但忙着自己抓细作的那些事，并未打听江湖上的事，“掌门试炼是什么？”
“自然是参选下一任掌门啊。济云派的掌门不是靠继承的，需从门派中遴选三十位弟子参与试炼。共有二十四个科目，由二十四位长老考核评选，第一位全优通过者，才能继任下一任掌门之位。”
“师叔不是掌门的儿子嘛，也要试炼？”
“掌门的儿子也只有获得三十位初选名额之一的机会，能不能选上还是要靠实力。比如江夫人虽是老掌门的女儿，还是被她的大师兄也就是现在的江掌门赢得了掌门之位。”
“虽然输了掌门之位，但赢了掌门。”难怪江夫人被称作济云派的大小姐，竟然是老掌门之女，郭清辉又道，“那这个掌门之位含金量很高，不像恩荫做官，多是些纨绔。”
二人一路上窃窃私语，江敬川便走在前面听着她们议论自家那些规矩，忽然袖子被扯住：“师叔，二十四个科目，要试炼多久？”
“……三到五年。”素来自由行走江湖的江敬川，此前从未答应父母要参选，如今为了七万钱，就把自己的自由搭进去了，这七万钱还被退了回来。
“师叔回济云派了，那这江南还有什么意思？”
后知后觉的郭清辉，终于有了些伤感。
见郭清辉很是失落，江敬川却心情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