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几日野利新丰传信出去开始,大船周边便陆续有船只聚集了。”趁着无人看守的间隙,江敬川潜入牢房,一边给平躺在地上的郭清辉喂清水,一边告知近况。
“大概聚集了多少人了?”郭清辉艰难出声。
“不多,都是小船,加起来不过百余人。”
“那还得继续等。但恐怕也不会来太多人,现在宋夏和谈的特殊时间,夏人不敢明目张胆聚集在大宋江南腹地,否则就彻底断了与宋和谈的可能性。”
郭清辉喝了点水,有力气讲话了,继续道,“虽然是大宋在前线三战三输,但眼下却是西夏民不聊生,四面起火,无钱也无力支撑战争,盼着和谈。在江南搞这些事,不过是想从谈判桌上多拿些东西,回去救急。”
“你躺着别动,少说话。肋骨愈合需要固定,眼下没有条件,此事需尽快了了好出去治疗。”江敬川去过前线,对两国战事也有了解,“这几日夏人就会行动。”
如二人所料,次日便开始行动了,经过一天的等待,西夏又新增了不少支援,如今已有九艘船,五百余人。
“高邮驻军近万,五百人不过是蜉蝣撼树。”郭清辉不解,黑灯瞎火中对着溜进来给她喂食的江敬川娇气道,“这西夏真的穷成这样了吗?大晚上的不点灯,我都看不清师叔帅气的脸了!耽误我养眼,不能养眼如何养心,不能养心如何养伤。”
倒是有理有据。
伤成这样,还能耍流氓,江敬川只能任由她过过嘴瘾。
突然,江敬川顿悟:“点灯?”
转而兴奋对郭清辉低声道,“今日确实整艘船都没有点灯,包括随行的八艘!”
此前可不是这样。
大晚上船上不敢点灯,并非是怕被人察觉。相反,一艘穿行的船,不点灯才容易被人察觉异常。
“西夏船只冒着风险不点灯,说明什么?”江敬川问道。
“船上有火药?”郭清辉会意。
“大船上今日确实搬了很多箱货物进来,小船看水位线也是满载。”江敬川回想了一下。
“野利新丰长进了,原来蜉蝣准备靠火药撼树。”
为保稳妥,江敬川还是出去又查看确认了一番问题,趁夜无灯,用轻鸿步穿行了所有船只,后潜回。
“船上火药有可以远程火攻的铁火球、弓箭火药箭、铁火炮,还有大量成箱装着的火药,有数百箱。应该就是今天准备一举炸了扬州铸剑场。”江敬川有些紧张,不管向大师在不在铸剑场中,那里面灯火通明赶工作业的,仍都是大宋子民。
“里面都是高邮军府兵,没有普通百姓。”郭清辉看出他的担忧,“但最好的解决办法仍是……”
话未说完,二人听到有人靠近。
郭清辉止声,假咳了几声,继续出声掩盖刚才自己的说话声:“来人!有没有水?来人!”
江敬川也悄声隐去。
“喝什么水,走!野利大人今天带你们宋人开开眼。”来人打开牢门,把郭清辉带出。
一路顺着楼梯,郭清辉被带上了三楼船顶,野利新丰难得语气有点客气,但难掩亢奋,对郭清辉道:“相月大人,果然是年轻力壮,倒是恢复得不错。”又转身看向远处铸剑场,“听闻你们宋朝皇帝妄想造出冷锻兵器?”
“别客套了,野利大人还是说重点吧。你们抓向钖不就是想阻止大宋造冷锻兵器。”
“今天我盛情相邀,就是想请相月大人共襄盛举,给这大宋冷锻兵器添一把火,助一把力。”
郭清辉扶着栏杆站在船头,看到下方已有近百人兵分几路,搬运火药潜入铸剑场。
而九艘船的右侧船沿,也已站满了一排手持铁火炮兵器的夏人,对着运河右侧的铸剑场,蓄势待发。
不能再等了,多等一刻,铸剑场上的火药便多搬入一份。
郭清辉一手按在胸口肋骨骨折的位置,一手背在身后。
此刻无星无月,也无灯无火,江敬川潜伏在桅杆旁,看着郭清辉清薄挺立站着。
面上焦虑,对着野利新丰怒骂:“野利新丰,你阴险歹毒!”,背在身后的手却开始倒计时:三,二,一。
江敬川起身掠过,一手揽住郭清辉的腰,一手持着已点火的铁火炮,对着船舱积货的位置,连发数枪。
这铁火炮的用法还是郭清辉刚空手演示教会他的,手感不赖。
铁抢手们都聚集在船沿右侧集火铸剑场,江敬川则是带着郭清辉往左侧飞驰。
右侧铁抢手才刚发觉,船舱内囤积的火药已然被引爆,回天乏力。
九艘船连成一排,火药火力弹射开来。
“嘭!嘭!嘭!”九声震天巨响传来,九艘船依次被引爆。
接着是惨叫声、落水声,以及连锁的引爆声,一直蔓延到铸剑场内。
好在行动尚早,铸剑场内仅有几声爆破。
“围起来!一个也别想跑!”高邮军沈将军的声音传来。
沈将军也备着火药箭,对准幸存逃窜的夏人。
“沈叔叔,抓活的!”被江敬川带到左岸的郭清辉出声。
但火炮连爆,声音微弱,传不出去。江敬川便把手掌压在她的后背,注入内力,郭清辉又重复了一遍:“沈叔叔,抓活的!”
声音浑厚,沈朗接收到后改为近身围攻。
二人便坐在京杭运河边上,等着沈将军收尾,清点伤亡情况。
直到丑时,沈朗带着军医匆匆赶来:“听声音,贤侄伤得不轻。李大夫,给贤侄看看伤势。”
郭清辉的肋骨骨折重新固定完毕后,副将也近前汇报伤亡情况:“回将军,俘敌二百四十二人,死亡三百余人,有些尸体炸散了,手下还没数清确切人数。其中夏国对宋情报首领野利新丰的尸首已经找到,并且已经确认了。”
“又是大功一件啊,沈叔叔。劳烦沈叔叔审完战俘,也给我一份名单。”郭清辉出声。
“首功便在贤侄,名单和笔录我会派人誊抄一份给贤侄,当下养伤为要。”
郭清辉与江敬川在高邮军营养了几日伤。
终于见郭清辉恢复了些活力,江敬川开口:“‘相月大人’,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