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坤被押送入廷尉府后不久,便被凌不疑私下提到了军营里审讯。可惜彭坤是个硬骨头,无论凌不疑如何用刑,他都不肯说一个字。因他已是最后的人证,故而凌不疑强忍着心中的杀意,压着底线继续对他用刑。直到袁慎赶来,强行阻止了他。
“凌将军,你私下将彭坤从廷尉府截来军营中审讯了一夜已是逾越之举。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彭坤纵然罪大恶极,也必须由圣上下令才能处置。还望凌将军不要继续执迷不悟,令在下为难,令圣上难堪。”
“此等不忠不义之辈,你袁善见也要护他吗?我倒不知你袁善见何曾是如此循规蹈矩之人了。”凌不疑冷冷地看着袁慎,心中不愿就这样放任彭坤被他带走。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袁慎淡淡地说道。
“若我执意要继续审他呢?”
“那就请凌将军先踏过在下的尸体吧。”袁慎的神色十分平静,“凌将军,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在下劝你行事也多为瑶成君考虑一二。”
他对程少商的心思早就渐渐放下了,但她们姊妹都是值得敬佩的女娘,故而袁慎才说了多余的话,希望凌不疑能有所克制,否则继续这般肆无忌惮地行事,迟早会拖累旁人。
凌不疑深深看了他一眼,漠然道:“你们走吧,袁善见,你最好看牢了他,别叫他不明不白地死了。”
“彭坤被关在廷尉府,自然便是在下的责任,在下自当看好此罪犯,不劳凌将军费心。”
——
好不容易忙完了所有的事务,将剩下那些略微琐碎的事情都托付给了兰心,夕辞正带着糕点打算前往杏花别院里去探望一下霍君华,却在门口遇见了寻来的凌不疑。
“子晟,你怎么来了?”夕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彭坤被抓了回来,他不是应该忙着处理他的事情吗?
“我来看看你。”袁善见的话终究还是在他的心头留下了一丝痕迹,他自诩能护住夕辞,可夕辞遇见的大多数麻烦却也都是因他而来。所以这一次,他有些犹豫了。
“我正准备去杏花别院。”夕辞从木槿手中接过食盒,对凌不疑笑道:“要一起去吗?”
他勾了勾唇角,从夕辞手里拿过了食盒,“好。”
杏花别院里,霍君华见到凌不疑顿时双眼一亮,喜笑颜开地招呼道:“阿狸,快来!阿母给你做好了你最爱吃的杏仁糕,快来尝尝!”
她一把拉过凌不疑匆匆跑向了亭子里,连夕辞也未曾顾及,只一心想让儿子尝尝自己的手艺。
霍君华犹如献宝一般将糕点递到了凌不疑的唇边,满眼期待地说道:“阿狸,你快尝尝!”
夕辞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了凌不疑对杏子过敏,下意识地跑了过去想要拦下。但凌不疑却张口吃了,他没有拒绝霍君华。
“……子晟!”夕辞担忧地望着他。
凌不疑勉强吃下了一块杏仁糕,对她安抚般的笑了笑,又低头与霍君华说道:“阿母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霍君华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喜欢就好,来,快多吃点。”
见她还要递给他第二块,夕辞连忙拿出食盒来打断了她的举动,“女公子,我给您带了新的吃食,您看。”
霍君华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吸引走了,暂且忘记了那盘杏仁糕,夕辞给木槿递了个眼神,木槿立刻不动声色地收走了那盘杏仁糕。
稍稍陪霍君华说了些话,夕辞便注意到了凌不疑异常粗重的呼吸,心中更是焦急。匆忙找了个借口道别后,拉着凌不疑便上了马车。
机灵地木槿坐在马车外替他们关好了车门,里面夕辞已经有些慌乱了,她身上没有带可以缓解状态的玉露丸,“子晟,你怎么样了?”
凌不疑皮肤渐渐发红发热,夕辞却不敢声张,他勉强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没事。但看他这番模样,夕辞如何能放心,略提高了音量对着外头唤道:“我们去凌府!阿起,你将马让给木槿。木槿,你回去一趟替我拿些玉露丸来凌府。动作都快些!”
梁邱起二话不说将马让了出去,木槿同样动作敏捷的翻身上马,“家主,婢子这就去。”
回到凌府后,夕辞让人打了盆冷水,一遍又一遍地替凌不疑降温。事关凌不疑的秘密,她甚至不敢找医者来。且事发突然,秦府内也并未留有医者,只能等着木槿将能缓解人身体异状的玉露丸带来。
虽然玉露丸十分珍贵,其药材贵重制作也繁琐,但这些跟凌不疑的命相比都不重要。秦家素来重视自己人,每一位精英都是耗费了极大的代价配备了各种药物的。夕辞自然也不例外,身为家主,当然也有自己的份额。
木槿的速度很快,夕辞将玉露丸给凌不疑服下后,他渐渐陷入了沉睡中,滚烫泛红的皮肤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见状,夕辞不由得松了口气,没想到凌不疑对杏子的过敏竟如此严重,幸而他吃的不多,否则就麻烦了。
夕辞在凌不疑的床榻旁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他彻底恢复正常了,这才放下心来。她忽然想起了昨夜替他擦拭时看见的那个在脚踝上的胎记,有些像是一只虎首,不过却是三耳的。夕辞心想,知道这个胎记的人应该不多吧,好在位置不显眼。
凌不疑一醒来便看见了一直守在他床边的女娘,心中一片柔软,知道她一夜未眠,轻声劝道:“媖媖,你先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夕辞将额头贴着他的额头,片刻后,这才露出了笑容,“总算不发热了,你这傻瓜,明知道自己不能吃杏仁糕,又何必逞强。幸好吃的不算多,否则我也只能冒险去请外头的医者来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只是阿母希望阿狸能够吃下她亲手做的杏仁糕,我……无法拒绝她。”凌不疑心中又何尝没有对阿狸的愧疚,若不是当年他们互换了衣服,死去的那个人,必定会是他。
对此,夕辞也无言以对,只轻叹了声,“阿狰,多爱护自己一些吧,就当是为了我。”
凌不疑怔怔地凝视着面前认真注视着自己的女娘,良久,他缓缓点头,“我知道了。”